破樊笼【续一】
得到了 @Cynthia菟子 的授权，我来给她的那篇副八文《破樊笼》写点续，就是些小腻子文，总之就是互宠虐狗的续貂狗尾，终极目标是拉灯，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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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一】
齐桓的诊所是这几年来难得才兴起来的社区私人诊所，作为常驻医生和合伙人之一，齐桓心里觉得还算满意，虽然他成绩优异，且跳级毕业，但在大体制的医院系统里，像他这种没有背景又没有关系的普通医学院学生，考出证之后最起码熬七八年才能开始评职称。况且以他这样懒散又好说话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同别人争名夺利，之前同学会的饭局上听如今正在医院里苟延残喘的同学说起，都感叹为了仅有的几个名额也是斗的腥风血雨，一致觉得齐桓当时的决定实在明智。
“齐医生，我要下班了，你什么时候回去？”诊所的小护士换好大衣出来，见齐桓还在办公室里坐着，敲了敲门问。
“我这里还有两个病人的病例要整理一下，你先回去吧。哟，新衣服，还化妆了，要去约会？”齐桓回头，笑眯眯地说，“还是上次那个？”
小护士大大方方地抿嘴笑，然后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今天降温，你也早点回去吧。”
“知道了，玩的开心点。”
齐桓正好起身给自己倒一杯热开水，诊所里几乎没有人了，幸好另一个合伙人当时坚持为了给病人带来“家一般的感觉”，诊所的装饰设计舍弃了一律性冷淡风格的高冷，色调偏柔和温暖，一个人加班还不至于觉得瘆人。齐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两天气温下降，他看天气预报，疑心是不是要下雪，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了手机，但犹豫了一下，看着解锁的界面，到底还是把手机放了回去。他用手拍了拍脸，重新坐回办公桌前，这两个病人的检查结果就目前看下来并不是太好，但他们只是小诊所，没法接收这样的重症患者，根据目前的症状得建议他们去指定的专科医院进行下一步治疗。齐桓没有多大的野心，伤风感冒也是病，治好了就不白瞎这门学科，他不介意如今的境地，未必出人头地就是好事，他多少同学人前风光，自己身体差的一塌糊涂，近来老是看到有医生猝死的新闻，齐桓每天三餐准时，不熬夜、不抽烟喝酒，小护士们总是笑他，说他这样的新好男人至今还是单身，也不知道在等谁。
是啊，不知道在等谁。
齐桓将医生意见整整齐齐填妥，把资料都整理好放进各自的文件袋里封好，等明天病人来了再分别和他们谈。把这些都处理完，刚刚过九点，还不算太晚，齐桓伸一个懒腰，脱下白大褂转去洗手间，他隐约听到手机铃声响，仔细听又好像没有，于是自嘲地关上水龙头。擦干手后去衣帽间拿自己的外套，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这回清清楚楚听到音乐声，齐桓立刻从口袋里找出手机，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屏幕上一张大大的男孩子笑脸，他忍不住也笑起来，按下接听键。
“喂！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刚接通，那头就传来男孩子急吼吼的声音，齐桓稍微把电话拿开一点，看了眼屏幕，上面有一个未接显示，果然刚才他在厕所没有幻听。
“我刚才去洗手间了。”齐桓等他吼完，才好脾气地说道。
那头迟疑了一下，“你还在诊所里？”
“是啊，可辛苦了，就我一个人在加班。”齐桓坐下来，把电脑关了，边说边收拾桌面，他现在带就一个钥匙包，反正平时除了吃饭也没有多大开销，小护士替他叫外卖多用手机支付，他也直接转账方便。
“那你吃晚饭了没？”男孩子果然被齐桓可怜巴巴的口吻唬住了，把嗓门放轻，小心翼翼地问道。齐桓知道今晚要加班，所以六点多就让护士们帮他带了吃的，这会儿虽然不饿，但是刚才看屋外冷风猎猎，又忽然觉得肚子里有点空落落的，于是说道：“吃了，早吃了，就是这会儿又有点饿了，最好有个人能陪我吃宵夜。”
“吃……吃什么宵夜，你要找谁陪你去吃？”
男孩子果然经不起齐桓一句搁，刚刚低下去的声音又一下子窜高，齐桓抿起嘴无声地笑，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喊“张日山你干嘛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张日山立刻道歉，他说了声“等等”，开门出了宿舍，齐桓能听到外头空荡荡的回声，张日山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你还在吗？”
“在呢，我能去哪儿？”
“你……你真的要找人陪你去吃宵夜？找谁呢？解律师吗？”
“他是大忙人，现在又是年关，哪里有时间陪我这样的闲人？”齐桓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心满意足起来，于是决定不再逗他，关了灯，锁好诊所的大门，然后小跑步钻进自己的车里。“本来有点饿，但这会儿又忽然觉得饱了，想想还是早点回家。”
张日山扑哧一声笑了，“你又没吃东西，怎么一会儿饿，一会儿又饱了？”
“真没瞎说，我家小棉袄给我打电话关心我，和吃了十全大补汤一样，这会儿我手脚都不冷了，脑门直冒热汗呢。”
“唉唉！我都说了，不要老是这样说我，什么小棉袄，我又不是女孩子！”张日山立刻又炸开了毛，抖擞起精神同他较真，“而且我都说了许多遍了，我……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没有说出口，有些话，从前他一头热，说了出来，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害臊。他知道齐医生是好人，对自己很好，但他也知道他对其他所有的病人都很好，这是他性格使然，未必自己就是特别的那一个。
“我什么呀？”
“没什么。”张日山自己想了想，忽然没了兴致。是呀，他想和谁吃饭都是他的自由，自己有什么资格来管，说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地缠着医生，也许人家早就烦了，只是因为脾气好才一直这样客气。张日山攥紧手机，说道：“你赶紧回家吧，最近降温了，记得要多穿衣服，我这边还要温习功课，过两天就要考试了，先挂了。”
“等等。”
这回换齐桓叫住他，他没有发动汽车，趴在方向盘上，车里冷飕飕的，齐桓拢紧了大衣的领子，柔声问：“念书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
张日山楞了一下，背靠着墙慢慢蹲下来缩成一团，心口里冒出一股股酸涩的疼痛，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因贴牢皮肤而变得温热，是一把钥匙，他把钥匙握紧在手心里，然后小声说道：“不累，和从前比现在轻松多了，老师都夸我进步快。张队长说虽然职高听起来不怎么样，但都是学手艺，实在，不过我要是想，还是可以继续进修的。”
“你想继续读书？”
张日山摇摇头，“我想出来做事，快点赚钱。”
“急什么？既然有这个机会，就多读点书，现在想想还是读书时候开心，我还想重新回去念书呢。”
张日山没有说话，他有个目标藏在心底深处，从前赚钱是他最害怕的事，他知道自己为此要做许多违心的事，可现在这却成了他迫切想要做到的。
齐桓听他不说话，立刻问道：“是不是张启山那个小气鬼不肯给你付学费？我就知道他，铁公鸡一只。”
张日山被逗笑了，“不是，是我自己决定的。不关张队长的事，他对我挺好的。”
“唉，本来是我儿子，硬生生被张启山给撬走了。”齐桓的口吻颇有种自家的小白菜被别家的猪拱了一般的扼腕，急得张日山恼羞成怒，“齐医生！”
“小山，我无意规划你的人生，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就是希望你今后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明白吗？”齐桓收敛起笑，轻轻地对电话那头的男孩子说道，“如果你想继续读书，学费的事不用担心，如果张启山不肯付，我来付。”
“不是的，齐医生，真的是我自己想的，我浪费了好多时间，不想再拖下去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又没有人催你……喔，是不是张启山催你还学费？”
“我想快点长大，想快点赚够钱，然后……”
“然后什么？喂？喂？怎么挂断了？不会生气了吧？”齐桓重拨电话，但是只有“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他想了想，低头看着联系人头像上的照片，那男孩子一双笑起来弯弯的桃花眼，看得齐桓那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他只得把手机丢下，开车回家。之前的事发生后，老解就催促他尽快把原来的房子挂牌卖了，另选一个治安更好的小区定居，新房子面积不大但房型不错，两室一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交房的时候齐桓托张启山把多配的一把钥匙转交给张日山。
“这孩子没有亲人，万一回来也没地儿去，你结了婚，住你那儿肯定不方便，又不好住酒店，不如就住我家，反正我也一个人。”
齐桓的心因某个人的一句话，无故生了根发了芽，不留神就茁壮成长了，如今根扎的太深，要拔出来是再也不可能的了。但他还没想别的，只想补偿这孩子从前缺少的，首先便要给他一个家。
车快到家时手机屏幕亮了，齐桓把车挺稳后拿起来看，是张日山发来的微信。
“刚才手机没电了。”
“猜到了，不用回电话，看完书早点休息吧，我也快到家了。”
齐桓松一口气，把车停稳在车位上，下车前信息又来了。
“恩，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每天上班那么辛苦。”
齐桓发了一个窝心的表情，笑了笑，立刻回复了一条。
“什么时候放寒假回家？”
“还有半个月。”
“车票买了吗？没时间的话我帮你买。”
“没事，我室友说了会帮我一起买的。”
“年前我可能会比较忙，你到时候自己回家，地址记得吗？”
“恩，记了，你别担心，我自己能搞定。”
齐桓松一口气，他扯开领带在沙发上坐下，想了想，起身去开另一个房间的灯，他没有使劲布置，免得张日山觉得紧张，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的房间，只有老解知道，他光挑那些日用品和衣服都不知道比较了多久，看得他都受不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了个闺女呢。”老解后来忍不住吐槽他。
“我是打算富养来着，以前缺的，如今都给他补上。”
齐桓没打算隐瞒，他环视一圈，实在觉得满意了才把灯关上，然后去洗漱休息。
第二天早晨齐桓神清气爽，他一向生活习惯好，早起给自己做早餐，一遍煮红茶一遍浏览平板电脑，今年是张日山第一次和他一起过年，老实说齐桓自己心里都没底，不知道到底应该带他吃些什么，玩些什么。之前老解和老张都提了让他带着张日山上他们家吃饭，齐桓独身在这个城市生活多年，虽然和他们关系比较近，这点眼色还是有点，如今有张日山陪他一起过年，他忽然连腰杆都直起来。
“不用，我带着我们家小山吃香喝辣的去。”
老解看他那副嘚瑟模样，特别想打击他。
“你又知道人家孩子愿意跟着你这个单身汉一起过年了？老张，你不管管？有人要拐带未成年人。”
张启山惯来严肃，总是不苟言笑，不知为啥在这件事上嘴巴也变得特别的坏，老解一说完他立刻跟着点头，“你们家小山？我怎么记得是我们张家的孩子呢？我爸已经说了，让我带他回去一起过年，老爷子这两天各种张罗，问我孩子都喜欢吃点什么，跟亲孙子回来一样。”
“你们怎么能这样？之前不都说好了吗？”齐桓傻了眼，“要不然过年跟着我，等年初五我带他上你们家去吃馄饨？”
老张老解当然不过是和他开玩笑，齐桓性格温和，少有这样坚持的时候，张日山一出现，他这一辈子像忽然都有了奔头似的。吃早餐的时候他将年夜饭想了想，觉得与其出去吃，还不如在家自己做，打边炉最方便，买多点新鲜的食材，可以一边吃一边守岁，虽然不太健康，不过一年到头就这么一晚上，过完十二点煮芝麻汤圆，这些他都能提前买好。张日山长身体的时候肯定没好好吃饭，虽然身条抽的老高，但还是瘦，送学校前齐桓偷偷塞了一张卡给他，告诉他如果学校伙食不好就自己买点吃的，他本来想拒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愿意收下来，齐桓预备定期往上头存钱，但显示余额这张卡一直没消费过。
这个孩子始终倔强，如果可以，他是情愿靠自己，也不会想麻烦别人，特别是齐桓。
到诊所刚刚八点半，早班的护士一看到他，奇怪道：“咦？齐医生今天到得好早，不是没有安排早班吗？”
“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过来看看。”
这间诊所正处在几个新型社区的中心地段，但周边大型医疗机构却比较少，平时大人小孩有个小病小痛，又不愿意开两个小时的车去医院看的基本都上这间诊所，所以忙起来还真是特别忙。齐桓刚挨着自己的椅子不过十分钟，人便一个接着一个的来，连小护士都忙的来不及喝口水，等他们好容易松口气，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齐桓连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这会儿松下来就觉得胃里空的隐隐作痛。他问过护士，知道暂时没有什么事后，决定去附近便利店买些吃的垫一垫，刚走到门口，前台的护士叫住他。
“齐医生，有你一个快递。”
“快递？我没买东西呀。”
齐桓奇怪，去签收时发现是个超大的纸板箱，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搬回自己办公室，用刀打开纸箱后整个人都呆住了，里面满满一箱子零食，各种饼干、巧克力、坚果，能量棒，竟然还有水果，送文件进来的小护士都惊呆了，随后笑着说道：“不得了，齐医生你这是准备在这儿长期抗战吗？买这么多吃的。”
“也不知道……”齐桓正摸不着头脑，手机传来提示音，张日山在微信上问了一句，“都收到了吗？我这儿显示签收了。“
“你买的？这么多？让我怎么吃？”齐桓哑然，但随即他笑的嘴都合不拢，那护士看他这副模样，八卦精神立刻冒出了头，“哎呀，是别人送的呀？真好，知道齐医生你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
但齐桓还来不及回复那小护士，张日山的微信又来了。
“你放在办公室里慢慢吃呗，饿的时候可以垫垫，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都买了点。”
小护士看他也不回，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笑，于是偷偷凑过去问：“男朋友送的？”
齐桓心思这会儿完全不在三次元，胡乱应了一声，只忙着给张日山回消息，小护士神秘地点头微笑，她趁人不注意，偷拍了几张箱子里的零食全貌，然后放下文件，飘飘然离开了办公室。
“我可以自己买，给你的钱是让你给自己买吃的的。”
“你才想不起来，还有，买这些的钱是我自己打工赚的，最好快点吃完，回头我再给你买。我要上课了，下课后再聊。”
齐桓在椅子上慢慢坐下，看着手机一脸傻笑，足足发了十分钟的呆，觉得就算没吃那些巧克力，舌尖上都是甜的。他心里像炸开了烟火般灿烂，如数家珍的把每一个都看过去，万全舍不得吃，拍了照片发给老解。
“瞧见没！我们家小山自己打工赚钱买了孝敬我的！”
他以为老解正忙，或者索性懒得理他，结果他刚摸出一袋水果糖准备吃，解大律师的微信就回过来了。
“看你这副嘚瑟劲，和老来得子似的，早知道了，你们诊所的小护士发了朋友圈，自己看看去吧。”
“这个老解，假正经，加小护士的微信。”齐桓没理会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刚点开朋友圈，差点把糖呛下去。
“诊所最帅的医生大秀恩爱，果然这年头好男人不是有女朋友就是有男朋友了，只剩下我们这些单身不如狗，蓝瘦，香菇，呜呜呜……”这段话下面，配的真是他满满一箱子的零食照片，再看下面评论，几乎炸锅，这还只是齐桓认识的那部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稀里糊涂那一点头，让自己立刻沦为整间诊所的“名人”。
但看着这些零食，齐桓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了，他把箱子从桌下挪下来时手机再次响起，他扫了眼，是老解发来的。
“色令智昏，美色误国。”
呸。
齐桓哭笑不得的把手机放回口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