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xir of Love
中年人系列就此完结，借着这样的节日，祝所有的宝贝们中秋快乐，人月团圆（感觉我已经是中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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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xir of Love
亲爱的Frigga，
展信好。天气渐渐凉了，您从前吹风就会头疼的病这两年还会犯吗？我后来遇到过几位医生，把您的情况同他们说过，也许用番红花做枕头会有些功效，但最好还是在起风天的时候待在家里，如果非要出去，请您戴上一块头巾。去年我们去了一趟外国，我在那里看到一块颜色十分美丽的披肩，是当地一位老妈妈手工钩出来的，我当时想，要是您能够披上，那该有多么合适！可惜当时那块披肩要价很高，我们实在无法凑出那么多钱来，我心里觉得十分惋惜，Thor安慰我，说等明年攒够了钱再去买回来，我知道那几乎不可能，您能想象吗？现在他说的话虽然不多，但说过的却都能一一实现。上周四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包裹，我并没有在意，是等到吃过晚饭喝茶时，他才打开给我看，竟然就是那条披肩，原来他一直在攒钱，等攒够时写信托当地朋友买下邮寄过来的。Frigga，现在这条披肩就在我的手边，它的颜色和花样同记忆里的一样漂亮，稍后就会连同这封信一起寄到您的手中里，我在想象您围上这条披肩时的模样，您一贯都是如此优雅而美丽，但最重要的是，这条披肩能为您带来温暖，好不至于使头痛再困扰您。
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十分惴惴不安，毕竟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与您联系，我要请求您的原谅，实在是因为前几年我们都居无定所，也许我今天给您写信，一周之后您回信时已经无法送到我们的手上了。秘密警察前几年一直没有放弃对我们的跟踪和调查，他们就像是嗅着气味的猎犬般追在我们身后，为了不给房东或是邻居带来麻烦，后来有阵子我和Thor就住在一辆大房车里。请千万不必为我们担心，其实那样倒也不错，白天Thor和我会轮流开车，晚上在户外生篝火煮咖啡喝，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把小时候梦想的地方倒都走了一遍。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西部夜空的群星是如此灿烂，当地人刚开始有些冷漠，大约我们两个异乡人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友好（那绝对是因为Thor，您最清楚您的这个儿子），但当地人的孩子们却很喜欢和他玩，他能搭建漂亮的树屋，打猎丝毫不逊于原住民，这是个崇尚勇武的民族，很快Thor就获得当地人的尊重。在这里，没有秘密警察的烦扰，我办了一个很小的学校，教当地孩子一些简单的东西，他们无意学一门异族语言，却更喜欢跟随Thor去打猎，或者学打几种无法解开的结，这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更加有用。然后到了晚上，大家围坐在篝火旁，Thor喜欢喝当地人自己酿的烈酒（对了，他粗豪的酒量也获得当地人的敬佩，他真应该当西部土地的儿子），而女士们似乎对我冲泡的咖啡感兴趣，作为交换，他们带来腌制好的腿肉。在原住民混厚悠扬的歌声中，我突然有种念头，能够一直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亲爱的Frigga，这种感受在年轻的时候是无法体会的，那时候似乎总有一腔的热血无处可以宣泄，在我看来，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对与错是无法相容的水火，一旦碰撞便会爆炸，那时，我刚刚知道自己竟然不是您的孩子，那种强烈的情感在我的胸膛里横冲直撞，痛苦几乎要把我撕裂，这颗年轻、鲁莽、傲慢的心竟然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受骗者，憎恨着周遭的一切。我辜负了您的期待，也忽视您那副和对待自己儿子并无二至的宽广胸怀，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酿造的名为“仇恨”的毒药里。我不能请求您原谅我曾对您说出的那些恶毒字眼，我很清楚，如果这是整个人生必然要经过的一条道路，那么无论是您，还是Thor，或者是我自己，这些过往都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因此，我从来不会去找神甫忏悔，扔进教堂钱币箱里的硬币也不会变得更多，我睡不着也不是因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那些错误，并不是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比过去更冷酷无情的人，而是我明白，自怨自艾并不能有任何帮助，我们能够改变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最开始的确十分艰难，人们好像每天都把性命悬挂在魔鬼的胡须边，P城到处都是密探，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需要谨慎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扣押，可怕的还不是严刑拷打，人类的精神也许可以很顽强，但相对的，肉体却十分脆弱，在那种状况下，人会不受控制地做出违背自身意志的事。尽管如此，身边的人还在一天天地减少，我们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为了掌握敌人的动态，我提议由我伪造身份，想办法混入敌人内部。我本来就精通多国语言，也擅长伪装，您还记得小时候带我去看的那些演出吗？我只要看过一遍就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离开家的那几年，我凭借这样的技巧颇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事，不提也罢，想不到如今倒变成了一项优势，真令我不禁感慨世事无常。半年后，我借助这乱世和各种虚构的证件与经历，成功扮演一位药剂学教授，成为敌国的座上宾，为了避免被调查，我再次提议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宜过多。亲爱的Frigga，从那时起，我隐藏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一年，两年，三年，我们谁都不知道那个关键的契机在何处，也许那仅有的几位知道我身份和目的的人等不到结果，在漫长等待的过程中已经死去，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有勇气支撑到最后那一刻，擅长演戏与时刻都在演戏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我承认，那过程并不好受，唯一让我坚持下来的恐怕是最后敌人发现自己上当后那一刻露出来的错愕表情罢。Frigga，骗子是孤独的，他们是天才，但注定走一条遭人唾弃的路，无论目的为何，欺骗本来就为人所不耻，可是我并不在乎，我要那个好的结果，哪怕过程要弄脏我的手、要污染我的心，我也在所不惜。
然后，在那段时光里，我终于与Thor重逢了。
在那之前，我想象过许多那样的场景，我甚至觉得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他，但都不是那样一副光景。可是我忍不住想对您说，那样的再遇真是相当符合您儿子的性格，我想也许您已经猜到了，是的，Thor作为反动志士，被抓进了监狱。他的样子可真是滑稽，头发大概是被火烧过，东一片西一片都是焦黑，脸当然也不在话下，全身上下破破烂烂，受了些伤，但并不严重。本来那副模样我是不会认出他来，可是我想，我很难会忘记那双眼睛，他看着我的时候有些刺痛，他和我都是，我知道他一定认出了我，真神奇，从小到大，无论我伪装成什么样，Thor都能第一眼就把我认出来，就好像我在他面前是无所遁形的。但我不动声色，这个时候我还来不及管他是怎么想的，因为敌人似乎正在计划制造生化武器，他们需要我这样的药剂师，当然也需要实验者，许许多多的实验者。Frigga，我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矛盾，我想立刻终止这个计划，不仅仅因为这个实验会让我整个人被彻底浸在同胞们的鲜血之中，甚至有可能连Thor都会成为实验对象，但一枚硕果也就此突兀地在我勉强诞生。他们告诉我，一旦武器被研制成功，我就能获得首领的召见，这将成为一个绝佳的机会。我终于明白为何司掌法律的女神为何要用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了，当你苦于做抉择的时候只需要交给真实即可，但我们眼前的，不是真实，而是现实，现实有时候比真实更加可怕。我到底应该挽救整个国家，顺便把自己钉上耻辱的法柱，还是做一个胆小鬼，救出我从前的兄弟，和他说明一切，从此销声匿迹，敌人的爪牙再尖锐，也不可能伸到每一个角落，这世界总有容得下一对兄弟的地方。可是我恐怕您已经猜到了，是的，Thor会选择前者，这是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畏惧为何物，在他那副身体里，勇气和鲁莽同时并存，每当我觉得他会搞砸一切的时候却发现，坚持到最后的也永远是他。
Frigga，无论多么想要否认，我的确从他身上获得了力量，世间的万事总是周而复始，就像是天边的月亮，我从那个家离开时，他还只是一株未经历过风霜的幼苗，我一度因为内心的偏激而蔑视过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等我回头看时，他早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这一批被抓捕的人和其他所有人被转移到了集中营，我们最后改变了计划，决定把所有人从集中营里解救出来，在这个疯狂的国家里，杀死一个狂热的人也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我们最后的目的不正是为了拯救吗？
不知不觉我竟然和您说了这么多，本来不该让您担心的，看来我该长话短说了，计划执行过程中的确很惊险，但既然我能给您写信，就表示我们成功了，您真应该为您的两个儿子感到自豪，我们救出了一百四十五名被囚禁者，当然逃出来之后就像之前说的，我和Thor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战争终于结束了。能够再次站在宁静的街道上同邻居互道早安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我们现在住在一个小镇上，没人认识我们，我在一所小学教书，Thor则在当建筑工，有许多房子需要新建，他很忙。再过一段时间，等我们确定安全之后，会马上启程回去看您，但愿您还能认得出您这两个离家多年的坏儿子。
我就说到这里了，Thor已经站在马路对面等我下课了，他买了一束玫瑰，就藏在背后。没想到这么晚了，今晚的月亮很圆很美，我们的新邻居是一对中国夫妇，在他们的国家里，这样的日子所有相爱的人会待在一起，他们告诉我的词十分美好，我想，大概所谓的“花好月圆”也就是现在这样了吧。
就此搁笔，
衷心爱您的儿子 Loki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