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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前传之花狸怨

阴阳师前传,既为兔老师攒道具,又不停帮你挖坑哈哈哈哈 @Cynthia菟子 ,本章灵感来源是《怪Ayakashi》最后一个故事《化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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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狸怨

 

到了初五,这年便过了一半了,各家渐渐都开了门,有的引来送往,又少不得四处走动。这日一早,张启山携族弟至光禄大夫府上拜访,洪氏三代为官,出过不少清流,如今这位光禄大夫是从二品的大员,颇得官家信赖,都说是祖上积德,老来得一子,生得俊秀伶俐,十分得宠。近来却有风闻,此子不爱读书,不求仕途功名,却只爱些杂耍戏曲,竟一心向着梨园,更是把自己姓氏易洪为红,把老洪大人气得七窍生烟,直骂此子数祖忘典,败坏了洪家的名声。老洪大人在朝为官多年,与辅国大将军张启山颇有些交情,两家彼此亦是世交,又闻得张氏弟子已入仕金吾卫,近来颇有建树,便一心想请二人过府好好与自己的儿子做个榜样。这一留,便留过了午饭,饭后兄弟二人告辞,一同坐车回府,途中不免说起宫中之事,张日山道:“也不知齐先生有否查探到当日那股妖气的源头?”

“太极宫乃前朝旧宫,虽自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时迁入大明宫,但毕竟仍是宫闱重地,哪里可以随处走动的?况如今此事还未分明,需从长计议,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张启山抵着额看向窗外,“近来坊间亦有传闻,圣心不安,万一这类消息再流传出去,为有心人所用,反而误了大事。”

“官家继位多年,先是平定前朝之乱,且素来勤政,还会有什么传闻?”

“你一个小孩子家,不知道也罢,回头心气一上来又顾不得自己的嘴,传扬出去,倒坏了你的前程。”

张日山还要辩驳,却见自家兄长已经闭目养神,似打定主意不再议论此事,只能作罢。回了将军府,尹氏请了张启山去说话,张日山想来无事,便去应物阁寻齐桓说话,去时见他正站在廊下展信阅读,嘴角含笑,于是上前问道:“谁来的信?看得这样高兴。”

“可不是陆温么,如今知道跟着我的好处了,回去之后日日被兄长们轮番训斥,又说他不务正业,荒废了功课,这一回连陆老夫人都铁了心的不再帮衬,委屈得和什么似得。”

张日山忍不住也笑了,说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在我这里伶牙俐齿,原还有比他更厉害的。”

“他也可怜,在你这处又没有占到多少口舌便宜。”齐桓请张日山坐下,石桌之上还留着他们昨日对弈的残局,两人棋力相当,若是张启山来,定是大杀四方,反倒是他二人不紧不慢地下着,虽一时未见分晓,有说有笑倒也打发时光。“不过也幸而他是个不思进取的懒散脾气,他那几位兄长是厉害的,多年来他得老夫人独宠已经颇得微词,如今眼看着子侄辈都是出世了,九尾狐族乃是妖族大能,族内数千年来夺位好胜之事也是层出不穷,少不得兄弟阋墙而争,想必陆老夫人是看出了这一点,故而也有些惯着他的意思,好叫他那些个兄弟放下戒心。”

“我只当出离了人世,必是不同的,原来古往今来,人妖两界竟都是相通的。”

“天地本为一物,有盘古生于其中,万八千岁,开辟天地,清扬浊沉,阴阳两分,互不牵扰,然毕竟同始同源,在我看来并无二致。”

张日山听着,掂起盒中的白玉棋子,欲言又止,到底把棋子落在棋盘上。

“你可是有话想要问我?”齐桓见他似有犹疑神色,笑问道。

“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就是忽然想起玉编灯铺那桩案子时你说的话,那时你看到了什么?那人死状奇惨,连我不曾见过,究竟……”张日山说完,想起往日里他总是含糊其辞,本不做他会回答之想,谁知齐桓捏着一枚黑子似举棋不定好一会儿,忽然抬头道,“你当真想知道?”

张日山一愣,颇有些意外,“往日里我问你,你总是只字不提,或者寻个借口搪塞,今日怎么忽然就愿意说了?”

“这自然是有分别的。”齐桓终于落子,“师傅曾说过,未明之事,不可妄议,口出之言,皆为因果。”

“既如此,我便不问了。”

“已是明事,你问我答,便是因果,说了也无妨。”

“这明与不明当如何定夺?”

“我此刻便能看见。”齐桓手中的棋子落回盒中,玉石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前日里刚下了雪,廊下冷风拂面,竹林飒飒,张日山忽然打了个寒颤,问:“能看见什么?”

“自然是平日里看不见,看不得的东西了。”

张日山听这话觉十分玄妙,但观他神色不似有异,正要问,忽听尹氏的声音远远传来,他这嫂子素来开朗磊落,是人还未到笑先闻的,果然她领了两个侍女来,手里都捧着朱漆食盒。“你一回来不见人影,我便知要来齐先生这里寻。”

“嫂子说笑了。”张日山只得先按下心里那些疑问,起身相迎。

“坐吧坐吧,你哥哥说洪府的饭食难以下咽,你们俩都未曾吃些什么,尽是被那老爷子倒了俩耳朵的唠叨话,此刻怕是饿了,所以命厨房准备了些点心,都是素净的果子,齐先生也请用一些吧。”

“有劳张夫人费心了。”齐桓谢过。

“有什么话不妨回屋里说,总爱坐这风口,你是个粗糙的,自小经得摔打,难道叫齐先生也跟着受寒不成?”尹氏一边说,一边便叫人把棋盘抬回暖阁里头,又把各色点心从食盒里取出来,“这小天酥最好,旁的人家用鸡肉或鹿肉,我特特命人用南方送来的好菌子,剁碎了,拌了米粉炸过,最是酥脆。还有茯苓糕、佛手酥,这点心师傅是新荐来的,南方人做的点心到底是精致些,齐先生请尝尝。”

尹氏十分热心,又叫送了茶来清口,她一来,整个应物阁都热闹起来,三人分坐说了一会儿话,忽然有小厮过来请安,尹氏认得是张启山身边得力的,立刻猜是有事。

“可是老爷有话来传?”

那小厮口条伶俐,话回得极清楚,“宫里两位內侍总管忽然前后脚来了府上,老爷正在陪坐,命小的过来请齐大人和少爷过去一趟。”

“这才初五,能有什么事?还得你们俩同去?”尹氏纳罕。

“这个小的不知,不过小的在前头伺候,认出一个是陛下身边的冯公公,瞧起来和颜悦色,还同老爷说话,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既如此,小叔,你陪着齐先生去吧。”

“是。”

所幸齐桓忽然喜洁,周身总是收拾的干净,也不必再换过衣裳,两人一同到了张府前厅,张启山正在座上,那两位内侍一见齐桓,立刻起身行礼,齐桓认出了这两位正是当今圣上近身的内侍冯二喜与史襄,一番相让后彼此归座。

冯二喜原也是有个见识的,在当今圣上的面前也说得上两句话,又深谙官场的规矩,是以说话十分圆滑讨喜。“说来也是个巧。这不,方到初五,陛下就闷得慌,想着找人进宫说说话,谁知到了齐国师府上,守门的小童说国师大人去了张府做客,咱就想了,这偌大的长安城有多少户张家?究竟是哪一个张府?后来一拍脑袋,可不就得是张将军您的府上嘛。”他一壁说,一壁对史襄笑道,“咱不敢耽搁,紧赶慢赶地到了将军府,正遇上来将军府请人的史公公,可不是一个巧嘛。”

史襄道:“咱因出宫前有些许小事耽搁了,也是冯公公脚程快些。”他说着,忽然打量起一旁没有说话的张日山,然后对张启山道:“这位是府上的小郎君吧,果真十分体面。”

“正是舍弟。”

史襄满意地点了点头,“旧岁末玉编灯铺那桩案子惊动了官中,大理寺卿已写了折子呈上去,圣上阅毕十分满意,当着李寺卿和他几位大人的面嘉许了小郎君,称他乃是忠勇之后,不愧为将门虎子,原预备着过完年开了朝便下旨拔擢为正六品司阶。这不,临行前陛下说了,若少长史在府上,便一同进宫来,陛下也想亲自见见。依着冯公公的话,这可不就是第二宗巧事么?也是咱占着便宜,不用费那起功夫再跑一趟,”

听他这样一说,张日山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还是张启山老道,一面示意小厮封两封银子当谢礼,史襄原是传话的,连冯二喜也得了赏钱,自然更加欢喜。两人也不客气,俱自收下,又道:“陛下是随和的,又最喜这些个年轻有为之士,少长史且把心放宽,不过进宫去回几句话,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咱先行回宫回禀陛下,几位也请尽快启程吧。”

说毕,两位內侍坐了宫中的车子先行走了,尹氏听说后,倒也为张日山高兴,又叮嘱他们换了礼服再出门,她又预备了干净的马车给齐桓使用,张启山与张日山则骑马,三人同尹氏告了别,也往宫里去了。因着张日山这是头一遭进宫面圣,一路上张启山同他讲了一些规矩,又说“陛下是随和的性子,问什么便答什么,不必有所隐瞒”,张日山到底年纪还小,心里难免有些发紧,只是一一答应,却并不似认真听了进去,张启山因自己与齐桓都在,万不会令他出什么差错,便也就不再多话了。

一时三人自望仙门进了宫,冯、史两位內侍总管先到一步,早已领了人候着,单等他们到了,又一路引至内殿,张日山真真是头一遭进皇宫大内,往日里说起来也是大人般稳重的模样,这会儿倒和个孩子似的,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幸而他是好教养的,未左顾右盼做出许多僭越举动。

“三位请在此地稍事休息,陛下今日午睡迟了些,咱去瞧瞧可是起了。”

冯二喜一面命宫人送上茶点,一面退至配殿,清辉阁位于蓬莱殿西北角,临水望山,十分清雅,圣上处理政务繁忙之余,便会来此地稍事休息,阁内设有御案,案上文房四宝并各类奏章文牍。张启山见齐桓并不说话,只是瞧着御案之上一个锦匣,作若有所思状,于是问道:“先生可觉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

还不待齐桓说完,就听里头冯二喜唱了一声,外间三人俱起身行礼。这方是张日山第一次面圣,从前似他这般官职是无权入朝议事,只听族中兄长说起圣上继位之事,不觉凶险。想先皇后也出自张氏大族,只因他兄长少年明辨,断然不与那张皇后一党为伍,倒于当今圣上继位颇有一些助力,故而登基之后并未发落这一支,且格外宽厚宠爱,方才成就如今的地位。正这般胡思乱想之际,忽听上头有人点他的名,张日山立刻弹站起来,李豫见他不过少年,生得猿背蜂腰,是极俊秀的人品,且口齿清晰,对答如流,更加喜欢,听说他刀法精妙,擅骑射,名冯二喜取来一柄金银细平脱横刀,并一张绝好的强弓赐予他,张日山初时不敢接,还是张启山代族弟收下,并携他一同谢恩。李豫因他少年谦逊,十分安稳持重,又见他二人兄友弟恭,一团和气,不禁更加喜欢,便当面下了口谕,又将他拔擢至正六品校尉,张日山忙又谢恩。

“说起来,这玉编灯铺此案李书严已然上奏,想不到长安城中竟藏有这般凶恶之人,只是李书严也不知这前因后果,卿可与朕细细分说。”

张日山听罢,悄悄错眼看向一旁的齐桓,见他安坐,一声不发,因思及此事的前因乃是齐桓,自己不过是兼巧撞上了,若自己来答似有争功之嫌,况那恶人最后因何而亡还未有定论,现李书严上奏时只写了个“事迹败露,畏罪自尽”的结案,倘若趁便宜照搬,倒又有欺君之过,他原是个耿直的性子,既起了这个念头,便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李豫想他先前回话从善如流,此刻怎么反而支支吾吾,正纳罕询问,就见有个小內侍跪在门口,冯二喜是个最有眼色的,轻手轻脚地出去问话,不消片刻便回转,脸上有些许为难神色。

“外头请安的是什么人?”李豫问道。

冯二喜忙躬身道:“是容太妃那里的陈福泉,说是太妃近来身上便一直不大舒爽,延请太医查看,只说是受了惊吓,静养调理即可,今晨宫里的女官去请早膳,越发觉困乏羸弱不堪,女官们一时不敢惊动陛下,只请了太医过来瞧,也瞧不出什么症候,只好派陈福泉来向陛下禀明。”

李豫性格仁孝,因生母早逝,被册立为皇太子之后又与张皇后前后刁难,只有这位容太妃对他十分温厚,想是因其难产之后便再难生育,故而总有些孺慕之情。李豫登基之后,追尊先母吴氏为章敬皇太后,又追封这位容氏为太皇贵妃,好生供养。

“这光景,怕是不好呢,陛下可要去瞧瞧?”冯二喜附在李豫耳边细声说道。

还不待李豫点头,齐桓仿佛是忽然自太虚神游回来一般,欠身道:“这正是时机到了。”

“国师此话何意?”

“初九之兆只是症候,那日里我便心中有疑,这桩怪事何以落在容太妃身上,想来是有因果在里头。”

“如此说来,太妃贵体有恙尚有别的缘由?”

“要断这因果,还需请太妃亲自道出过往才可。”齐桓说罢,取出一粒通体青碧,异香扑鼻的丸药,冯二喜立刻命內侍取了金盘来接,“这粒丸药请太妃服下,可暂缓虚弱之症。”

李豫自然明白,齐桓有断因果的这般能为,只是一来太妃是先皇旧人,又是內闱贵眷,轻易不可惊扰于她,二来,以从前张皇后的做派,太妃难产怕是有人故意作梗,他隐约察觉此事关乎皇室,更不好为外人道,于是只命冯二喜先将这救命丸药送至太妃处,又让三人在清辉阁等候,起圣驾自去请安。

李豫一走,张日山倒先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不必回话,又将那柄金银细平脱横刀拿在手上看,只见鞘身因金银漆绘制,护手、鞘口,环、镖皆以金铸,十分华美,张日山看了爱不释手,因在宫中不敢轻易出鞘,倒是齐桓看了一会儿,点头道:“这是柄好刀。”

“先生还未见,如何知道?”

“此刀有灵,乃方外异士锻造,你不妨凑近一听。”

张日山举起刀贴至耳畔,顿觉金玉之声激荡,煞是好听,还未出匣便已如此,果然是一柄宝刀。

“兄长,这样的好刀和好弓我现如今是使不得的,不如供在宗祠可好?”

张启山自然知道自家弟兄是唯恐自己初次面圣便得了这样的厚赐,德不配位,以致招来祸端,便也答应道:“我叫你嫂子替你好好收着,等你何时官拜大将军印时再交还给你。”

“兄长莫要取笑于我。”

齐桓不说话,只看着张日山出神,及至被他发现,因不及闪避,撞了个正着。张日山察觉他似又心事重重,因之前听了他说起“未明之事不可言说”的道理,也就不再急于追问,只冲他一笑,眉眼温存,齐桓忽又忆起那时幻境中神识脱壳后所见之境,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那一声唤的凄厉,似要诀别,这桩事他不敢向师傅声张,只埋在心里头,如今再想起,令他十分不安。但齐桓深知,此事既起,必有因果,这世间万事皆是来时莫挡,去时莫追,多想无益,这样一想,便也对张日山抱以轻笑,两人忽然似灵犀一通,彼此释然。

如此这般又坐了片刻,听得外头有动静传来,原来是圣驾回转,三人重新见过礼,李豫因齐桓乃是张启山引荐,张日山又随他办了一些差事,自然知道其中缘由,并不是外人,便命冯二喜带了别的内侍在外间听候,这才坐下道:“正是应了国师的话。方才先命冯二喜去送,太妃送下后不出半刻便能自行坐起,朕到时,已能用些粥饭,朕候着太妃用完,禀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一个服侍太妃二十多年的老嬷嬷。太妃知道这桩事瞒无可瞒,又大约知道那丸灵药乃是国师所赐,还盼着国师能施以援手,便初时虽不愿开口,到底被那老嬷嬷劝服了。太妃说,当日里她曾养过一只猫,也不是宫里御猫胎生养的,只因怜其刚出母胎便失了孤,十分宠爱,不仅亲手喂食,还养在寝宫之内,朝夕相伴。谁知自太妃显怀以来,那狸猫忽然似中了邪一般,镇日上蹿下跳,每每惊扰太妃修养,有一次竟然突然从旁蹿出,差点将她绊倒,幸而女官眼疾手快,及时将太妃扶稳才不至受伤。先时只当那猫淘气,如今竟要伤人,容太妃素来仁慈,但为了腹中龙子,也只能将那猫撵走。本以为这样便相安无事,那时太妃腹中胎儿即将足月,眼看临盆在即,一日夜里,太妃因酷热难眠,唤了宫人去取凉水擦拭,身边无人陪伴,忽见窗台上两点黄光,朦朦胧胧似两盏小灯,也不知是什么,容太妃心里烦乱不堪,又好奇,于是起身走去查看,谁知那物呼啸一声,竟那孽畜兜面扑来,容太妃受了惊吓,摔倒在地,当下便喊腹痛难忍,女官们赶紧去请太医与稳婆来,足足熬了五、六个时辰,可怜那胎儿尚未足月,刚脱了母体便一命呜呼。此事禀明先王后,他老人家十分震怒,立刻下令将那猫斩杀,想来必是那孽畜怀恨在心,故而阴魂不散,纠缠太妃所致吧。”

齐桓听时一言不发,及至李豫讲完,他也是微笑,似不置可否。

“那粒丸药只能维持三、五日,若太妃想清楚了,陛下可命人来传臣下。”说罢,齐桓预备起身,李豫只是惊讶,忙问,“国师这是何意?太妃已将这桩旧事说明了,为何还不能解?”

“太妃想是还有些许顾虑,不愿说出实情,若无实情,因果难断。”

齐桓说的十分简单明了,李豫面上露出难色,想来容太妃是长辈,自己苦苦逼问也着实不合适,况且当时观她形貌不似有所隐瞒,不过齐桓自有他的玄妙本领,李豫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办。

“陛下着实不必为难,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这桩旧案已被揭起,想必就在这几日间,自会显露真相,陛下且只管放宽心。”

齐桓这样说,李豫也只能暂且把心放下,于是君臣又絮了些闲话,又留他们在宫里用了晚饭才放他们回去,临行前又赐了不少东西,冯二喜领着宫人一路相送,直送出了宫。一时回到府上,将官家所赐之物拿与尹氏看,她的家族世代经商,颇有见闻,对这一刀一弓也是赞不绝口的,于是取了钥匙,亲自收好。

至夜间,一切洗漱调停完毕,张日山到底憋不住,又悄悄寻到齐桓处,见他正在廊下坐着,一听见动静,也不回头,只是笑道:“我料定你必有话问我,请坐吧。”

“你是未卜先知的,自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只是那容太妃究竟瞒了何事?你既知道,为何不与陛下分忧呢?”

“这便要从头说起了。”

“你只挑些我能听懂的讲罢。”

“日间说起天地万物皆以阴阳二分,自有秩序,无论是人是妖还是走兽,皆有寿数,一旦寿数尽了,便有在地府君负责接引,此时不论人妖,皆为中阴身,既非生亦非死,需由府君查看生前功德,生前德行俱佳的,神识归元,再领去重新投胎,若那生前德行有亏之人,便要受了相应的惩戒,再行投胎,如此这边循环往复。”

这样一说,张日山虽点了头,旋即又问:“那如你师傅师祖这般,经年不见老去,难道他们的寿数格外长久吗?”

“我师傅同那几位师伯师叔自是修练内功心法,兼又服下神芝灵草,师祖更早已飞升成仙,脱离尘寰,自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这修行也是不易的,师傅说我需多加磨炼,故而派我来此。这些暂且不提,如今只说这桩事,既然有到寿数的,自然也有不到寿数,那便不是善终,更无府君接引,中阴身若盘桓阳世,又带怨气,久之就会化作鬼魂,扰乱阴阳二界。”齐桓说到此处,略微顿了一顿,“那日在玉编灯铺,我与那人说的话,确不是危言耸听。”

园中竹林飒飒,冥烟四合,穆然一股阴风拂过。

张日山小心翼翼问道:“你当真能看到?”

“早不言梦,午不言杀,夜不言鬼,此时不是细说的时辰,如今容太妃遇上的,想必正是这久困此地的魂灵,只是我却不曾感觉到怨气,因而猜这其中必有别的缘由。如今要送魂也不是难事,我师傅与此地府君颇有些交情,已写了送魂帖交过去,但府君要在接引造册上需登录死因,此陈年旧事还需澄清分明。”

张日山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那按你这样说,如何能判定太妃所言真伪呢?”

“府君的造册是不容徇私造假的,上头的每一笔都带了功过是非,那猫究竟有无害人,落笔之时便知分晓,如今可见容太妃并未吐露真言。”

“那就麻烦了,容太妃在宫中多年,克勤克俭,陛下也是十分敬重,她若不说,无人可逼她。”

“方才我刚劝了官家,如今你又来担这份心,显见我是白废了口舌。”齐桓笑道,“一日,最多两日,宫里便会派人来了。”

 

因齐桓这样说了,张日山只当还需等上一两日的功夫,谁知到第二日午错时分,宫里便派了一个内侍来,这回没有大张旗鼓,见了齐桓只悄悄说了来意,齐桓早有准备,临行前忽而对张启山道:“方才我算了一卦,今日此事必成,但需向将军开口,借张校尉同行,只因校尉的生辰八字于今日之事大有助益,还望将军准许。”

张启山自然答应,张日山便随着齐桓一同上了宫里派来的车,路上齐桓又对他嘱咐了几句,一时进了宫,又是冯二喜来迎,他是一项好处,喜忧不行于色。

“陛下知道,国师大人口风是最严的,只是……”那内侍看了一眼张日山,齐桓道,“我可作保,张校尉绝不会吐露分毫,还请圣上放心。”

冯二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了一些规矩,随即请二人上了车辇,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停在了容太妃的如今所居的宫苑,李豫已经在此多时,待齐桓与张日山在外头行礼,他忙叫请进来。太妃寝殿外架起三道纱屏,只隐约能看到那头人影攒动,张日山自是不敢多看,一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唯恐唐突造次,李豫却是忧心忡忡,道:“国师先时还说那丸药能支撑个三、五日,谁知今日巳时初刻便有内侍来报,太妃只是不好,太医们只是束手无策,朕自忖乃是真龙天子,身上自有龙气震慑邪魔,便在此地坐镇,如今只等国师到来。”

齐桓点头,他立定在那架屏风前,轻声道:“太妃娘娘,得罪了。”

隔了好一会儿,只听里头有窸窣之声,然后有人叹了一口气,“当真是冤虐。”

“是否冤孽,还请太妃娘娘分晓。”

又隔了一会儿,里头的人似下了决心,她咳出一口痰,才缓缓道来:“罢了。出了这桩事,便叫人明白,凡事是不可张扬的,那时节我在宫里很受了一点宠爱,便招来张皇后的忌讳,她几次三番来派我的不是,又派她的心腹刁难于我,克扣份例也是常事,我那时也有点年少轻狂,想着既大家都是得宠的,便凭她是皇后又能如何?因见我存着这个心,我宫里的一个女官悄悄劝道,张皇后得宠何不是因为有了两位皇子,如今我虽得先皇陛下宠爱,终究不如怀有龙嗣来的长久。但那时先皇龙体已然有恙,要怀上龙嗣谈何容易,只怪我那日一时糊涂,便大了胆子,谎称自己有了身孕,又由那女官从中牵搭,收买了一位太医院里前来请脉的太医,便将这假的粉饰成真。”

李豫听到此地也是大惊,想这容太妃素日里何等的胆小和善?不曾想竟如此胆大包身,做出这欺君罔上的事来,当下便变了脸,但齐桓却恁地不动声色,只问道:“这妇人怀胎之事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十月。”

容太妃又道:“初时我也这样说,但那女官言道,先皇陛下知道贵妃有孕自然心里欢喜,必定多加陪伴,只要能留住先帝,便是张皇后再恼怒,也需避嫌,那时再设法怀上龙嗣加以弥补。我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似天衣无缝,便受她蛊惑,谁知果真被她料中一大半,先皇日日来我这处说话,有时连奏折也在我殿里批阅,那女官舌灿莲花,只说我初次有孕,十分惊悸,夜里睡不安稳,若先皇陛下在,想有真龙之气护着,绝无大碍。”说着,容太妃一阵喘咳,似腔中积痰甚多,乃是湿症,“但正如国师所言,此事终非长久之计,任那女官再聪明,也绝料不到,先皇陛下在我这里流连三月,却迟迟不显孕症,若再待下去,恐怕作假之事反要败露,幸而此时张皇后已忍无可忍,施了手段,将先皇陛下拢了回去,我虽心有不甘,毕竟还是松了口气。然弥天大谎已经撒下,再想周全已是不可能,我因是那女官出的主意,只质问她当如何收场,她却道,从古至今,命都是自己挣来的,如今此事既不成了,只好再生一计,与其受制于人,不如以其扳倒。那女官教我继续假扮,一壁又收买稳婆,我因心虚,不常离开紫蘭殿,那日她算准时机,引我到园中游玩,恰好遇见张皇后凤驾,她是跋扈骄纵惯的,一时忍不住便骂了几句,那女官故意回嘴激她,她便果真命了宫人对我的肚子拳打脚踢,女官见计谋得逞,立刻捏破血包,随即将此事闹大。此举有两层,一是脱了我的嫌疑,日后说起,当日那些行凶的宫人皆是见证,二来便可嫁祸于张皇后,令她百口莫辩。那太医与稳婆原就是她收买好的,一来二去闹了五、六个时辰,更惊动了先皇陛下,女官便趁圣驾还未到时,杀了一只宫中的野猫,剥了皮,假作是未足月的婴儿交给太医……”

“大胆!大胆!好大的胆子!你们竟然诓骗先帝,诓骗于朕!”

李豫只是大怒,幸而今日太妃宫苑之中的内侍与女官皆已禀退,否则这一桩丑事传将出去,只怕令皇室蒙羞。李豫气得浑身打颤,直指着屏风后的人,说也说不上来,张日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跪请息怒,保重龙体,倒是齐桓不温不火,慢条斯理地问道:“太妃娘娘说了这许多,臣倒想问一问娘娘,那出谋划策的女官现在何处?当日同谋的太医与稳婆又在何处?”

容太妃道:“那太医的官职原就是捐来,开了几次方子叫人看出端倪,被革职逐出了太医院,稳婆原也是那太医荐来的,我统共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叫他们离了长安城。至于那女官,她知道太多,后来到底被我寻了一个错处打发出宫去了,如今这三人身在何处俱无人知晓。”

齐桓听罢,长叹一口气,他回头对李豫道:“陛下大可不必如此震怒。”

“这样的丑事,叫朕如何能够不怒?只因那张氏阴毒,如今看来,你之狠毒不下于张氏。”

“陛下,父母爱子女,比为之计深远,太妃甘愿冒身败名裂之险,也要讲这样一个故事,原是有她的用意的。”

李豫一愣,还不待追问,就听屏风后传来一阵急喘,“国师休要胡言!”

“看来太妃娘娘仍是不愿说出实情。”

“你怎知我说的不是实情?”容太妃厉声道,因说的急,险些被一口痰呛住。

“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

齐桓的声音,荡悠悠地,在这昏天暗地的寝殿里头,如石头入水激出的波纹,一层又一层地漾开,拢在青纱罩子里的烛火飘扬,忽明忽暗,为他这句话平添了许多诡异声色。

“……你……你看着什么……”

“我看着一只猫进了娘娘的寝殿,那是一只狸花猫,身上皮毛如虎斑斓,一双赤辣金黄的眼睛,左边的比右边的略微青些,脖子上挂一枚小小金铃,上头纂着两个字,可要臣下念与太妃娘娘听?”

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然后便没了生息。

李豫听罢齐桓所言,深知此事还未分明,真是急死,忙又要召太医,齐桓出言阻止,他向李豫告个罪,领着张日山绕过屏风,进了太妃寝宫,只见一瘦弱妇人俯倒在床榻之上,面如金纸,眼见是气急攻心,痰迷心窍之状。齐桓自袖中取出那面名为“辛”的铜镜,命张日山擎着立在床头,黄光一扫,连他都差点被惊到。

只见那妇人胸腹之上正蹲着一只狸花猫,恰如方才齐桓所言形状,不差分毫。

因被铜镜所摄,那猫的鬼魂不能动弹,只呲牙咧嘴,瞪圆一双金瞳,似与齐桓四目相接。张日山终于明白他所说的“看见”究竟是何意,忽然觉得背脊生凉,一个人,若是能瞧见这些,这一生又当如何分辨?如何自处?

“好猫儿,我知你是个护主的,才盘桓此地不愿离开,但今日这番原是为了救你主人,若你当真有灵,便应当明白吧。”

铜镜里那猫又僵持许久,虎须挑动,见齐桓伸出手来,顿时弓起背,亮出兽爪,预要扫向他。

张日山急道:“小心!”

他话音起时,铜镜中忽然金光大盛,那猫为光所困,竟渐渐虚弱下来,齐桓正要上前,就听床上太妃嘴里迷迷糊糊念道:“莫要伤我的猫,莫要伤我孩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豫听了更是一头雾水,“这猫究竟是善是恶?这孩子……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齐桓眼明手快,趁着那猫无力之际,在容太妃的嘴里塞下一颗丸药,只听她胸腔好似风炉般呼哧作响,过了一会儿终于悠悠转醒,甫一睁眼,便见一面容清隽、宽袍广袖的青年立在跟前,仙风道骨,令人寓目清心,不觉心口松快了许多。

“你……你是个明白的……”容太妃缓了两口气,终于说道,“我知瞒不过你,那金铃不是挂在猫脖子上的,原是给我那可怜孩儿备下的。”

齐桓使张日山收着铜镜,又请李豫坐下,这才道:“我想,太妃娘娘怀胎之事不假,但只怕后头的事却并不如娘娘先前所说的这般不堪。”

容太妃倚着软靠,面容悲戚,越想越伤心,眼泪便如滚珠儿一般纷纷落下。

“先帝在时这宫里人人知道,张皇后是容不下旁的皇子,陛下那时还是皇太子,都险些遭了她的毒手,更何况我肚子里的这一个,眼见着先帝抱恙,张皇后更加跋扈,我躲在这紫籣殿里战战兢兢,连二门都不敢出去,饭食如若不是心腹女官经手的,一口都不敢吃,既盼着那孩子早早出世,又担心终究是过不了这一关的。国师说的是,父母爱子女,比为之计深远,我那孩儿无辜,可怜托世在帝王家,旁人只觉有享不尽的荣华,实则里头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我虽不济,可毕竟是做母亲的,必要为我的孩子谋一条生路。于是我将攒下的份例和赏赐分了两份,一份拿来命心腹女官去收买了太医与稳婆。那时为了自保,对外虽称早产,实在已经足月,临盆那日,张皇后果然派了她宫中的內侍与女官,将紫籣殿团团围住,若是生下男孩,便会被他直接摔死,那太医稳婆因收了我的好处,只对张皇后的人谎称,我是失足摔了,以致早产,怕孩子是保不住的,那些人半信半疑,却仍不肯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真……真真一个毒妇!”李豫怒骂。

容太妃用帕拭泪,“我那猫……是极好的猫儿,那时节御花园年久失修,来了不少野猫,我见它柔弱可怜,将它收养,生得又乖巧又漂亮,真如自己孩儿般贴心。那时我又痛又急,不知该如何是好,它却只是在床头伴着,眼见孩子即将出世,那猫儿忽然跳起来,一头碰死在柱子上,太医这才生出一计,将那猫剥了皮,血肉模糊一团拿出去给那些人看,才叫他们信了回去复命。”

寝宫内一片死寂,烛火飘摇,只闻得妇人的哭泣之声。李豫忽觉一阵心酸,思及自己母亲,又感念这猫有灵至此,不由地也落下泪来,叹道:“这猫,为救主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是当得忠孝之名了。”

“我知它在报恩,一切都是我的心病,与那猫无由,望国师能高抬法手,网开一面。”

“太妃的心病还不止这些吧。”齐桓似有不忍,但仍是说出了口,“那金铃的主人又去了哪里?”

容太妃喉咙一哽,旋即抬眼看向那青年,一旁李豫亦听出端倪来,大为诧异。

“国师今日是要逼死我这老妇不成么?”

“灵猫有感,它之横死原是为了它未曾出世的小主人,臣下这样问,实则是为了圆那猫儿一点残念。”

李豫听了齐桓的话,“嚯”地站起问道:“这是何意?难道太妃的孩子未死至今仍在人世?为何朕竟全然不知?”

容太妃见此事已再难瞒住,迟疑许久,被逼问再三,只得道出当年的全盘真相。

“虽过了这一关,可孩子着着实实已经降世,始终难以隐瞒,我知是留不住,便将那孩儿连同剩下的那份银钱一并交给心腹女官,叫她将这孩子带出宫抚养,长大之后也不必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只盼她能平安顺遂地过了这一世,我这做母亲的心愿足矣。而后,我领了人将那猫尸与先前为孩子准备的小金铃埋在了御花园之中,张皇后的人在一旁看见了,愈发信我的孩子的确死于难产。”

“太妃娘娘糊涂啊!怎可令王室骨血流落在外!”

李豫还要说些什么,被齐桓轻言细语请出了寝殿,冯二喜因听见动静,早已把候在门口的内侍赶走,只自己等候听差,齐桓道:“还劳烦冯公公去请太医来,如今只管对症下药,过了正月十五必定能够痊愈。”

冯二喜又悄悄看了一眼李豫,见他挥挥手,便应下退了出去。

“如今此事已经分明,臣自会同张校尉去处置,陛下今日也累了,不妨现行回宫休息。”

“可……”

齐桓微微一笑,“陛下所想之事臣已明白,还请放宽心,此刻太妃娘娘贵体欠安,一切等时机到了自有分晓。”

李豫见齐桓成竹在胸,又素来信他,此事毕竟错综复杂,又关系皇室血脉,不可不妥当处置,也就答应了。齐桓与张日山待太医到了,方才离开,此时天色尚早,齐桓将铜镜收妥,然后请张日山同行,两人全不用人领路,亦不赶时辰,似闲庭信步,寻到了御花园的一处。齐桓掐指一算,站定在两棵桂树中间,道:“如今时辰与你八字相合,正是时候,从此处往下挖二尺三寸,便是我们要找的东西。”说着,他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把铲子交于张日山,他按着齐桓所示之处往下掘挖,忽然铲子撞到一物,发出铁石之声,张日山不觉虎口一震,他放下铲子,改用手挖,又过片刻将一铁盒自地下取出来。

齐桓取三道黄符,口中分别念出三条咒语,其中一道化作金末飞至空中,另一道落在铁盒之上,只见金光闪过,一只狸花猫缓缓显出真型来,它蹲坐着,一只爪子搭在铁盒上,向齐桓二人低下了头。

“好猫儿,你本忠心,自愿以余下阳寿挡小主人之灾劫,后生魂受太妃容氏执念所困,缚于此地,如今已经分明,我禀明了本地府君,将你接引,届时洗去前世罪业,重新投胎转世。”

那猫听了齐桓的话,只呜咽一声,齐桓道:“你虽念主,但保留前世记忆投胎与你无益,不妨放下一切……”但猫轻轻摩挲铁盒,那双金瞳里隐约含泪,十分有情,已具灵识,齐桓一念而起,竟生出恻隐之心,他问道,“你当真想明白了?”

灵猫点点头。

“好吧,那我便成全你。”齐桓另取出一张符,应咒语化作一道红光,缓缓融进那猫的身体之中。

“此咒可保你灵识不散,余下的,便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齐桓话音落时,自天边降下一道金光,笼在猫身之上,待光散尽,一切烟消,尘埃落定。

余下最后一道符则落在了铁盒上,腐朽之处污浊锈迹落尽,齐桓轻轻一挥,盒盖便打开了,里面横陈一副猫骨,前爪上缠着一断红绳,下头缀一枚金铃,已经暗淡无光,依稀可辨“南风”二字,正如齐桓方才所说。两人不敢稍作停留,捧了盒子即去向李豫回禀,齐桓不愿张日山牵涉其中,此皇室秘辛,知道越少,麻烦越少,便只让他在清辉阁外间等候,因为无事,这间配殿又收藏不少奇珍古玩并名人字画,张日山不甚懂这些,只是随意走动观看,见有一旧匣置于阁上,正是那日齐桓留神多看了几眼的匣子,他一时好奇,凑近些看时才发现,那匣竟六面无缝,浑若一体,非金非木,不知究竟是何物所铸。后来待张日山回想起来,深觉那时自己神识出窍,倒像是被别的什么牵控手足,竟去碰了那旧匣,偌大的配殿里静若寒蝉,只忽然有“咔哒”一声,也不知是哪里的机窍活动,那匣上露出一条缝。等张日山再回神,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车上,方才发生什么一概不知,他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打帘子见是张府家人,忙问他方才发生何事。那张府家丁被问的一头雾水,只答道:“少爷这是怎么了?你才与齐先生一同出来的,还有说有笑,齐先生因有旁的事,又说叨扰府上许久,今日便就要回去了,你那会儿也好好地答应了,两个人分了手,齐先生自南去了,怎么这会儿忽然又来问?”

张日山惊坐回去,他从不曾遇上这样的怪事,一时神情恍惚,倒把那家丁吓着了,立刻停了马车来问,张日山心神不宁,挥了挥手,却有一张纸条飘落下来,他捡起来看,上头竟是齐桓的笔迹。

“莫要惊慌,此物乃山精水魄所化,乃至灵之物,并无恶意,他原是借你之身片刻,日后必有报答。”

张日山这方才放下心来,大松一口气,那家丁见他脸色由白转红,也知道没事了。张日山将纸条折好,妥帖收起,然后道:“回府吧。”


【本章完结】


ps. 因为写到现在才大概与兔老师完善了设定,所以先前会有一些bug,会尽量修改后替换先前的篇章。

2019-02-03 /  标签 : 副八 32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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