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amshen

Temporary Platform(下)

总之就是不太愉快……

BGM: I'm Going Away Smiling BY  Iggy Pop

(上)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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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雪片如飞蛾,被风卷到半空,然后又扑向窗子。

楼下终于恢复安静,洛基猜南娜一定带着两个孩子去找巴德尔了,至于霍德尔,如果他想让人忘记他,那么所有人都会忽视他的存在,有很长一段时间洛基也希望这样,但后来他忽然明白过来,他自身会变成更暗的黑暗,阴影蔓延至四周,直到把所有人都淹没。

他站在楼梯口,犹豫着要不要下楼,楼下更明亮,更温暖,不像在楼上,呼出来的气是一团又一团的白雾。楼下还有西格恩在弹钢琴,她是个腼腆又内向的女孩子,不善言辞,但是温柔,而且她比一般同龄的女孩子要聪明许多,有些事,尽管她不是他们家的人,却看的透彻。

但也可能正因为她不是他们家族的人,洛基想,也许有的时候,她对自己的友善是出于某种程度上的同情。他轻轻走下一级楼梯,没有再往下走,而是在楼梯口缓缓坐下,西格恩只有在这个时候会伴着钢琴哼歌,她唱When Christmas Comes To Town时依旧带了一丝少女的感觉,洛基想到那名在车站对面快餐厅工作的女侍应生,他看到她的那瞬间不知为何,立刻想起了弗丽嘉的这位学生。

“That even though it's far

He'll find me Christmas Eve

I guess that Santa's busy

Cause he's never come around

I think of him when Christmas comes to town

The best time of the year

When everyone comes home

With all this Christmas cheer

It's hard to be alone

Putting up the Christmas tree with friends whocome around

It's so much fun when Christmas comes to town……”

西格恩的声音像只小猫咪,正因为如此,她唱这首本应该是童声的歌却并不显得突兀。

洛基双臂交叠抱住膝盖,下巴搁在臂弯,歪着头听,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了,他带着这个小他许多岁的小姑娘去看电影,看完后她便偷偷学了这首曲子,那年圣诞节,她第一次弹,尽管磕磕巴巴,依然获得众人的赞赏,她看着自己时,脸颊红得宛如甜点上装饰的酒渍樱桃。

洛基半阖上眼睛,那姑娘的心思是透过玻璃橱窗看进去的糖果屋,清楚,甜蜜,令人愉悦,但过于漂亮甘美,只适合那些同样清楚干净的人。洛基不是这样的人,在他苍白的几乎能看到血管的皮肤后面,有什么东西被禁锢在牢笼里,不是被关在里面的禁锢,他心里很清楚,那是不准任何人进来的禁锢。

那时,奥丁就坐在他专属的那张沙发上,为西格恩的演奏鼓掌,他微笑,像所有和蔼的父亲那样。

手指麻了,洛基捻了捻,依稀觉得指尖上沾到什么,有薄薄的铁锈味,顺着手指粘稠地往下淌,最后滴落在脚边的地板上。他突然抬手捂住眼睛,向后倒,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也许在那时西格恩的心里,曾经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变成那个开车载他回家的计程车司机,有一份工作养家,结婚,生两个男孩子,圣诞节的时候会记得带礼物回来。

“……老实说,我认为你应该换首歌。”霍德尔的声音在不知名的角落响起。

西格恩沉默,好像她正在和霍德尔比较,比谁更沉默,楼下温暖恬静的氛围渐渐凝固起来。

“……他可不是什么圣诞老人,不会带糖果回来,”霍德尔说道,“只会带来麻烦。”

“你们对他都有误会,他不是那样的人。”西格恩轻声说。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霍德尔笑道,“你只是希望他是你心里想象的那个人而已,西格恩,没有什么误会,我们不是一路人,只不过被勉强凑在一个屋顶下面罢了。”

“你们没想花时间,对你们来说,了解他,接纳他都会浪费你们宝贵的时间。”

“为什么?”霍德尔冷淡的道,他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有很淡的香烟味飘上来,“他从来没有想让我们了解他,西格恩,在我看来,他的心是死的。”

“不,不是的。”那女孩坚持反驳,那年圣诞节的一部电影换来她这么多年的维护,洛基听出她声音里隐约有啜泣之声,“他的心不是死的,只是……只是有一部分睡着了而已。”

“哈。”

霍德尔再次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十分滑稽的东西,他恶狠狠地说,“你们都喜欢这种调调是吗?那我告诉你,他睡着的那部分再也醒不过来了,倒是你该醒一醒了,换首Jingle Bells怎么样?”

“霍德尔!你在对西格恩说什么?”弗丽嘉呵斥道。

“我说了什么?我只是叫她别再像个傻瓜一样痴心妄想了,楼上那个人没有心,我不知道他这次回来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你看看,看看这个家,只要他一出现,就一定会变成现在这样四分五裂。”

“我不想再重复了,是我让他回来的,如果不满意,你可以现在就走。”

弗丽嘉话音落下后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然后椅子被踢开,一定是霍德尔,也只有他。

“应该走的人是他!”

洛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墙回到自己房间,楼下响起门重重撞上的声音,他拉开椅子,在黑暗中坐了许久后才再次扭亮台灯,他没有带任何行李,随身除了用来买车票的钱之外,就只剩下一部手机,是州立监狱用来联系他的唯一方式,如果他想逃走,此刻是最好的时机,只要能搞到一部车,一直往北开,那里人烟罕至,没人认识他,就算想找到他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但是,这样除了令弗丽嘉变得更加难堪之外,又有什么意义?

洛基双手支着额头,手机的屏幕在他的注视下亮了起来,尽管只是一串数字,但毫无意外一定是从监狱打来的。他冷漠地看着屏幕,有那么一瞬间,强烈的厌恶压抑不住地从心底深处翻涌而出,他就这么看着屏幕,直到对方终于挂断,那种恶意的快感像毒液,冲走了所有的屈辱与隐恨。他想,也许他就应该这样恣意妄为地过一辈子,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霍德尔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该走的人是他。

不,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来到这个家,遂了这一场悲剧的诞生。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还是相同的号码,洛基垂眼看,到底接通了。

74835,警告一次,报告现在的位置。”

洛基说出了家里的地址。

“74835,记住,明天下午六点之前必须回来报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挂断了电话。

 

6/

再次下楼时已经是午夜,距离天亮还有六、七个小时,到那时他才能搭到去城里的巴士,洛基走到壁炉前,火已经微弱,他用火钳拨了两下炭灰,又扔进两块木头。等火苗渐渐窜上来,他才在沙发上坐下,被霍德尔推倒的不知是哪一把椅子,弗丽嘉体贴地在客厅里留下点心,但洛基只是拿起了被霍德尔留下的香烟,他抽出一支点上,吸了一口,尼古丁在肺里打转,霍德尔抽的不是什么好烟,但是却辣,洛基被劣质的烟雾迷了眼睛。这时,楼上忽然传来脚步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洛基的手瑟缩了一下,夹着的烟头上灰烬带了猩红火星,落在他的手背上。

洛基佝偻着背埋在沙发里,缓缓地转过头,隔着香烟看向终于从楼下走下来的人。他大约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立刻站定,两人对视,彼此又不说话,洛基忽然冷笑一声,别过了头。索尔兀自去厨房找吃的,今年还剩下不少食物,他默默地在厨房就着啤酒吃完了半只冷烤鸡。洛基又抽出了一支烟,火把皮鞋烤得又干又烫,他缩成一团,好尽量不去想起自己穿的还是当年入狱时的那一身衣服,他以为索尔不会有话和他说,但吃完东西的他并没有上楼,只是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站定,那双蓝眼睛在暗处闪烁这幽蓝的光泽,然后又露出那种表情。他总是这样,站在一个至高点,同情地看着落在他身后的人,仿佛永远不知道别人的窘迫,然后问“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洛基偏着头,只是抽烟,直到从快要被捏扁的烟盒里抽出第三支时,索尔突然走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烟,“别抽了,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洛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如果你担心我赖着不走,我说过了,别担心,天一亮我就走。”

“我不是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至少应该先看着我!”索尔拔高了声音,但他已经在尽量克制,看得出来,他不想再把弗丽嘉吵醒,洛基慢慢地抬起头来,绿色眼睛像他们小时候常去玩的那片湖的湖面,冬天的早上会结一层薄冰。

“真抱歉,又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洛基说道,然后从他手里抢回了那支烟,但他只是叼在嘴里,并没有点燃。“你到底想谈什么?能爽快点吗?”

索尔还在努力没有让自己火爆的脾气发作,为此他退到另一头的沙发坐下,“你有想过自己的事情吗?”

“什么事?”

“出狱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没有必要和你谈。”

“这话是什么意思?”索尔皱眉。

“谁在乎呢。你在乎?”洛基看着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没人在乎。”

“弗丽嘉在乎……”

“是啊,弗丽嘉在乎,总是她,只有她。”

“我很不喜欢你这种说话的态度!洛基,大家都关心你。”索尔握紧了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拳头,洛基迟缓地扭过头,仿佛极不情愿地又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他们离得很近,但事实上,他们早已隔了十万八千里,五年只是一个开始,还有那么久的时光,他们终于会变成陌生人。

“关心我?如果我没记错,几小时前,你的拳头差点揍上我的脸,我也记得巴德尔和霍德尔的嘲讽,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可恶的臭虫。得了吧,索尔,别假装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就保持你刚见到我时的那种态度,那样至少我们都不会觉得更尴尬。”

索尔“嚯”地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那双如结了冰一般的绿眼睛从高举的拳头移到他的脸上,随后洛基轻笑起来,他想起霍德尔刚才对西格恩的笑,觉得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是啊,多么滑稽的圣诞节!

“你瞧,这样多好,我们彼此适得其所,做了和身份相符合的事。索尔,别忘了,你恨我,你也应该恨我,我杀了你的父亲,令你的母亲心碎,还有你的兄弟们,是我毁了这个家,索尔,你应该揍我,然后让我滚出这个家……”

洛基用近乎梦呓一般的声音喃喃低语,索尔这才注意到,在他瘦削的脸颊和脖子上有细碎的疤痕,一直隐没进他极短的深色发茬,监狱的日子一定不太好过,那里鱼龙混杂,但他从来没有向弗丽嘉提起过。

他忍住了没再说话,有些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那片湖面的冰其实从来都不厚,从前洛基想去湖面上滑冰,但每次都被自己阻止。

 

“为什么不能去?”

“因为冰结的太薄,你上去的话冰会碎的。”

“碎了会怎么样?”

“小傻瓜,你会掉下去,然后把自己冻成一根冰棍。”

“那如果我掉下去,你会来救我吗?”

“当然,我当然会来救你。”

 

洛基掩下眼皮,在他眼中的冰碎裂之前藏起了自己的情绪,索尔松开了手,看他摔回沙发上,倚靠着扶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你总是这样,洛基,把所有人都推开。”

“霍德尔有句话说得对,我心里有一部分睡着了,没人能叫醒,连我自己也不行,最好的方法就是别再管,然后说再见。”

索尔退后了一步,看着他,他的头发被剃得短极了,几乎能看到头皮,他身上的衣服僵硬而不合身,皮鞋也是旧的,这不是他知道洛基,他知道的洛基不会如此不修边幅,这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明早几点的火车?我开车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我会搭最早的巴士过去。”

“那么,”索尔转身上楼,他也疲倦了,最后回头看一眼,然后道,“再见,洛基。”

“再见,索尔。”

 

雪下了一整晚,洛基在客厅等到天边漏出一点点蓝色的白光,他挪动僵硬的腿走到窗边,雪停了,整个小镇被一片银白覆盖,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炭灰,双手插在口袋里,握紧了放在口袋里的东西,最后看了一眼整个屋子,然后打开了门。

 

7/

黑衣短发的男人在巴士站等了很久,才等来了迟到半小时左右的巴士,他的脚已经冻僵了,上车的时候几乎有点摇晃,那肥胖的、卡在座位里的司机看了他一样,问道:“伙计,昨晚喝多了吧。”

但男人没有回答,缩着脖子找位置坐下,汽车缓缓启动的时候,他从口袋里取出了MP4,把耳机塞进耳朵里,然后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车窗,当第一道阳光穿过厚重云层照到男人脸上的时候,能照亮从他眼角里流下的眼泪。

 

I'm going away just smiling

thinking about of life

how we were good for each other

and how we knew

when I came to you

I was all black and blue

You just smiled and said

your love was true

we had a great time, didn't we?

never knew this is how it would be...

now the boat is slowly leaving

leaving the life I loved

I see you standing at the pier

trying to hide your fear

thank you for the memories

thank you for the laughs

I'm going away, this time

remember... no tears

【end】

2017-04-23 /  标签 : 锤基Thorki 28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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