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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melin

此短篇源于勃朗宁的《花衣吹笛人》和《间谍同盟》开头,近来感觉锤基复健有起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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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melin

 

年轻男人推开门,被压在帽檐下方的一双眼睛环视整个咖啡馆,晨曦的金光落在黑白棋盘格的地板上,在一片发白的反光中,他走向其中一张圆桌,朝已经坐着的其中一人点了点头,然后也坐下来。

“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

“咖啡。一杯咖啡,谢谢。”

侍应生迟疑了片刻,等到对方又重复一遍后才离开,年轻男人略显尴尬地咳嗽一声,他希望这个细小的错误不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事实上为了获得这项任务,他已经学了好几个月的法语,但这毕竟不是他的母语,在突发状况下,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忘记这项习惯。对坐在对面的两个中年男人并没有任何表示,一个正认真读着报纸,另一则在用纸牌算命,他似乎沉迷其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年轻男人已经坐在自己的对面,但侍者把咖啡送来的时候,他头也没抬地把糖罐轻轻往他那个方向推过去。

“谢谢。”

这一回,他记得用法语轻声说,然后往咖啡里扔了一块糖,他好像有点紧张,以至于咖啡溅了出来,又立刻手忙脚乱的用去擦,年轻男人的个子魁梧高大,去做这些细微小事的时候显得格外可怜,看报纸的那个人终于抬起头,他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自己面前的冷咖啡,然后说道:“巴黎人不会这样局促,我的孩子,你有点太紧张了。”

“抱歉。”

“不用道歉,这不是什么大事。”

年轻男人终于松一口气,看来第一关终于过了。

“但是你的任务也并不容易。”

热衷算命的这位也终于结束他的纸牌游戏,从自己的椅子背后取出来一个纸袋,从桌下递过来,年轻男人接过来,快速地打开看,里面有一叠纸币和一份证件,他取出护照看,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改掉他的名字,但国籍已经换过了。他看了一遍上面的信息和签发时间,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同时伪造了不少入境信息,看来还需要做不少功课。他快速地把证件和钱放进上衣口袋,端起杯子喝咖啡,咖啡馆里十分安静,这么早的时候,当地人喜欢在户外坐着,所以店里只有他们三人。

“今晚七点,你要赶到约顿海穆酒店,那里会有人等你,你在这个国家的一切行动都需要得到他的配合。”

“目前我们尚不知是否可以信任此人,你需随机应变。”

年轻男人点头,“那我的任务是?”

“寻找一个外号叫‘哈默林’的盟友,此人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今晚与你接应人会告诉你‘哈默林’是谁,找到他,然后再开始下一步的工作。”

年轻男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这个任务尚不算太难,看他面色缓和下来,玩纸牌的中年男人说道:“别太掉以轻心,特别是今晚,能不能顺利找到接应人全看你的随机应变。”

“那个人有什么特征么?”

“很糟糕的是,对方比我们还要谨慎,唯一能够知道的是,他有一双绿眼睛。”

 

这样的特征并不能作为显著的标记,索尔在回旅馆的路上想,他特地问了前台关于约顿海穆酒店的事,对方很热情地将地址写下来给他,那是一家位于城中最热闹地段的高级酒店,与自己现在住的这间可不一样。回到房间后他把证件和钱取出来,距离晚上七点还有好几个小时,索尔坐下来又仔细看了一遍自己的新护照,上面的照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拍的,但看起来年轻许多,一定是为了不让他再多浪费时间在这些事上,他的年龄与出生地都并没有改变,童年的经历也大抵相同,只是他目前的职业是一个掮客,做一些贸易买卖,因为需要,全球各地跑,但大部分时间都定居在巴黎,还没有结婚,是自由主义者,其实并不像法国人,倒像是美国人。

因为考虑到晚上要去的是高级酒店,索尔特地换了一身最好的衣服,对着镜子把金发往后梳,露出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派他来这里的人觉得他的样貌能更快获得日耳曼人的好感,他没有发表意见,为了脱离父荫,虽然决定草率鲁莽,但他愿意放手一搏。

傍晚时分索尔离开房间,经过前台时侍者送给他一支鸢尾,他谢过对方,把花别在礼服的纽扣眼里,十分相称。

“您看起来好极了!”

“谢谢。”

穿过街道,索尔按照地址找到了约顿海穆酒店,门童为他拉开大门的瞬间他才知道早上那两个人为何要他随机应变,今晚在这里正举行德国军官的沙龙派对,清一色的纳粹制服立刻把他唬住了。五秒钟之后他的大脑才开始反应,立刻四下搜寻,但空气里弥漫着青紫色的香烟,水晶卤素灯挥发出焦灼的热气,与女士皮毛大衣上散发出来的香水气味混合,不时从哪个角落传来笑声令这个年轻男人手心发汗,他甚至不能长时间盯着别人的眼睛看,那过于冒失,反而会带来怀疑。

“先生?”送香槟酒的侍者经过他,好心地询问。

“我正在找我的朋友。”

索尔说道,话音刚落下,不远处有人回头,用流利的法语说道:“我们的香槟,施瓦茨太太已经等得口渴了。”

那是个英俊的黑发男人,皮肤在水晶灯的照耀下白得几乎要发光,明晃晃地闯进索尔的视野,他笑,唇红齿白,显然是夫人们热衷追逐的年轻人,而且他就有一双绿色眼睛。

索尔犹疑,却无法移开眼睛,他不认为那个接头者会如此招摇显眼,但他把手臂优雅地搁在椅背上,认真地盯着索尔看,然后站起来向他走来。这是一种奇妙时刻,他们彼此陌生,可是却在眼神交汇的瞬间明白对方的身份,索尔庆幸,却又被另一重紧张替代,此刻若有香槟,他能喝下一整瓶。

“我正在等你。”

他停在索尔跟前,与他一般高,近看时那双眼睛里有发射状的金线,星光熠熠。

“抱歉,路上耽搁。”

“那需要接受惩罚。”他又笑,略带促狭,然后转头从那位侍者手里抢走了整个银托盘,伸手挽起索尔的手臂,带着他走到朋友中去。

“施瓦茨太太,看我带来了什么。”他在欢呼笑声中把酒放在圆桌上,然后把索尔拉到身旁,女士们的眼睛放光,显然她们从前已有什么样的认知,将这个年轻人从头到脚地打量,用神秘的口吻问:“所以,这个人是真的?”

“当然,我说了,他在巴黎做生意,相当忙碌。”

“谁能相信,你的话总是半真半假,但他可真英俊不是吗?”

索尔一脸茫然,勉强笑着,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的傻瓜,但那个绿眼睛的男人突然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他,使他脸孔发烫。“各位,我可不希望这些话传到元首耳朵里,但我想你们会为我们保密的,不是吗?所以我给他写了信,让他无论如何放下自己手里的工作,来陪我度假。”

“哗,真甜蜜。”

战区的军官太太们热衷于爱情故事,电影小说一个不肯拉下,到底过于寂寞,她们请两人喝香槟,鱼子酱被涂在面包片上,递到索尔手里,他脑子晕晕乎乎,热得脖子上全是汗,总觉眼前有一些星星晃来晃去,然后就只剩下那双绿眼睛。

“说两句话。”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那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索尔清醒过来,立刻道:“晚上好,女士们。”

说完,他只觉有人在背后掐了一把,随即发现自己忘记说法语,弗赖塔格太太疑惑地反问:“我以为你是法国人,因为洛基总是提到你们在巴黎认识的事。”

“真糟糕,我刚从美国回来,还没改了习惯,您知道,和他们做生意说法语可不行,美国佬有时候比我们法国人更傲慢。”索尔立刻改口,众人点头,然后开始议论美国人,他松一口气,深觉说谎难于世间一切,必须提起一百二十倍的精神。再偷偷看那个接头人,他斜靠在沙发椅背上,翘一条腿,身体自然倾向自己,搭着扶手的手指修长,尾指上戴一枚戒指,上头铸吹笛子的小丑,十分罕见。

“你的行李呢?”

索尔正出神看,就听对方问,声音不高不低,仿佛就在耳边,态度亲昵。

“还寄放在车站,我的火车晚点,换了衣服立刻过来找你。”索尔这回留神。

“一会儿我们去取行李,然后一起回家。”

“好。”

“给我带礼物了么?”他忽然道,索尔一愣,没想到会有这一说,不知应该如何答复,是施瓦茨太太掩嘴笑,说话打圆场,“我看你们还是尽快回去,在这里说话同做贼,我看不下去。”

有人立刻大笑,似孩子般跳起来,同时一把将索尔从椅子上拉起来,“过两天我请大家喝酒,记得把各位的先生都一起带来。”

“一定会来,你逃也逃不了。”

 

两人离开酒店,迎面一股冷风将索尔吹醒,他打一个哆嗦,再看身边的人,他已收敛一派笑容,将车钥匙给门童,然后从上衣取出香烟,递给索尔,见他没有接,于是自己点燃一支抽。

“我叫洛基,洛基·劳菲森。”

“索尔,索尔·奥丁森。”

洛基点头,青白色的烟雾像有魔力一般从他阖开的嘴角溢出,门童把车停在两人跟前,洛基抛零钱给他,然后上车,相当潇洒,索尔也跟着上车,他不敢发问,不认为他刚才在里面说的话是当真的,结果洛基问他住哪一家酒店,载他去取行李。

“我以为你刚才只是开玩笑。”

“我都已经约她们下次一起喝酒,你觉得像是在开玩笑?”

洛基认真的说,他看后视镜,那个叫索尔的年轻人面色大窘,立刻笑起来,觉得实在有趣。他把车停进车库,带索尔上二楼公寓,是宽敞而舒适的屋子,起居室摆一架小钢琴,适合办沙龙,卧室则通向阳台,窗台的玻璃花瓶下压了一张便条,写“明晚七点,约顿海穆酒店”的字样,床尾扔着的睡衣下扣一本书,用金粉描出勃朗宁的名字,下面又压一本拜伦的剧本,不得了,战时德国有这些书可看。

索尔出神,察觉背后有人看他,立刻回头,见洛基已经脱了外套靠在卧室门口。

“谢谢。”

“谢什么?”

“让我住在这里。”

“刚才你还觉得我在开你玩笑。”洛基反应极快,说出来的话,索尔无法反驳,见他又窘迫,洛基这才语气缓和,“真不知他们怎么找到你这样的人来做这件事,说谎都会脸红。”

“我要找‘哈默林’,找到他便不给你添麻烦。”

“今日在约顿海穆酒店已经给我添了麻烦,日后难道要我告诉她们,我们两人吵架至分手么?”洛基走进卧室,从睡衣下抽走那本勃朗宁的诗集,在床尾坐下随手翻两页,索尔退后了半步,看到洛基赤脚踩在彩色斑斓的地毯上,如委身于丛林毒蛇猛兽中一般。

“我没想到会这样……”索尔语塞,洛基朝他摆手指,尾指上的银戒指一闪而过,“合格的间谍应该能够扮演任何角色,今晚是第一课,需要我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书借给你看吗?”

“劳菲森先生,我只是想见到‘哈默林’!”

洛基盯着索尔看了一会儿,站起来,把手里的书递给他,“今晚你可以睡客厅沙发。”

索尔的腿不舒服地蜷在狭窄的沙发上,翻一个身,看到卧室门缝下漏出些许灯光,显然洛基也还未睡,他后悔刚才不该口气如此强硬,洛基毕竟帮了他,“哈默林”身份至关重要,想来他也要等合适的时机才方便安排引见。只是看得出,他在灰色地带悠游许久,说起各种话来驾轻就熟,真假难辨,索尔也迷茫,又不得不承认其魅力非凡,举手投足都引人瞩目。想着,他看向茶几上的那本书,书脊上金字因反复摩挲而褪淡,自己从小不看书,但这一本他倒在母亲书房里见过,依稀记得小时候她念过给他听,索尔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坐起来翻看,他是觉得“哈默林”耳熟,却一直没有想起来那是谁,而勃朗宁笔下正有这样一首诗,故事脱胎于德国。

哈默林是吹笛子的花衣人,因城主不守信用,于是他吹响笛子,带走城中所有的孩子。

他以为洛基戒指上吹笛的是小丑,实际他就是所有人要找的那一个。

索尔瞬间明白过来,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去敲洛基的门,但无人应答,他破例去开门,却不见卧室中有人,阳台门大开,吹拂起白纱窗帘,外头是一道铁梯通向天台,似乎有人抽香烟,索尔也爬上去,见洛基裹一件深色毛衣坐在顶楼,他手指里夹一支烟,猩红明灭。

索尔在他身边坐下,沉默片刻后向他讨一支,洛基递给他,但楼顶风大,火柴划亮又被吹熄,洛基笑,头凑过去,用自己烟头的火帮他点燃。

“那沙发睡起来一定不舒服。”洛基说。

“我睡过更糟糕的地方。”

两人又一起沉默,倒像是忽然有了默契似得,从楼顶望出去,宵禁令后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只偶尔有几点灯火闪烁。

“我要学的还有许多,希望你能教我。”索尔想了很久,用陈恳语气说道。

“书看完了?”

“看完了。”

“明白了吗?”

索尔搔了搔齐到脖子的金发,大男孩般笑道:“明白了一些,剩下需你提点。”

“我看你要学的还真不少,来吧。”

洛基下天台,朝他招手,“我先教你怎么当我的男朋友。”

FIN

2016-12-04 /  标签 : 锤基Thorki 48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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