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7】
对罗浮生稍微偏爱一点，所以他的场景多了一个章节，以及感谢孙如柏的友情出演。
第三场 这条街，街头一家煎饼摊，街尾一家煎饼摊，你凭啥非来我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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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场 出门踩狗屎
许多年以后，罗浮生努力回想，自己在与沈巍对抗的这条道路上发生不可逆转性颓势的原因究竟因何而起时，就总会想起这个人生中最走背字的寒假，基础课没过，打架被人看见，而且等到开学时他才破天荒地知道，自己扬言要在对方脸上画小王八的那个男人是权倾龙大的校董连城璧，就连他一直想要隐藏却终究没有藏住的秘密也被沈巍知道。惨！罗浮生想，一着错满盘皆输，他人生中所有的弱点都在顷刻间被自己的对手掌握了，而他，虽然满口叫嚣着要与他开战，却还对自己的对手一无所知。
当然，虽然罗浮生后来总是喊着“如果当年怎么怎么”的怂话，可是如果认真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会选择相同的路。人是不会变的，如果变了，说明他多半找到了新的目标。
或者，是有人把新目标放在了他的面前。
年轻时候的罗浮生很冲动，这种冲动伴随了他一生，但是具体表现在他身上的特质是鲁莽，和后来慢慢演变成带有个人独特魅力的果断与仗义不同，那个时候的罗浮生就是熊。离开东江俱乐部的时候，他心里堵了一口气，这口气因为沈巍的一句话又点着了一把火，烧得他耳朵发烫。父亲的死导致他在罗浮生漫长人生中的缺席，而这种缺席引来的议论和自己尴尬的身世终于熬成他心底的一种耻辱，这伤疤是他的隐私，他不愿意，也不想被一个外人看得这么透彻。
我要是你爸，非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地。
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罗浮生说这句话，可天晓得，他多么希望这句话是真的，希望罗勤耕能还活在世上，不是什么英勇牺牲的烈士，他多么希望那个活在他记忆里的男人只是他的父亲，在他淘气闹事的时候能够拎着他的耳朵把他领回家，然后打得他三天下不来地。
“你就是个抖M，欠削。”花无谢在听过罗浮生表达他的羡慕之情时如是说，“要是你也被你爸按在桌子上用皮带抽就不会这么说了，我是真的三天没下地，去学校请假老师还问原因，简直丢脸丢到西太平洋。”
总之，年初四那天晚上的罗浮生很愤怒，而愤怒的理由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所以当他看到在东江俱乐部外头鬼鬼祟祟埋伏着还想使个绊子报复一下的钱阔海时，再次把他当成了出气对象。可是这一次就相当的倒霉了，东江俱乐部的经理原来真的打了电话，好巧不巧，被逮了个现行，小崽子们是全跑了，不过没关系，两个罪魁一起被提溜回所里了。
“看什么看，都蹲好。”
年初四还在所里值班的是东江片区的孙如柏，人带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用电磁炉热醪糟汤，给出勤的小员同事人手一碗后，他把一本皮封面的手册拍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打开桌前的小太阳，然后才舒舒服服地往桌前一坐。“哟！罗少爷呀，可有日子没见了啊，最近在哪儿高就呢？”
罗浮生当然认得孙如柏，谁让他是这一片的名人呢，而且这位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他也懒得回话，倒是钱阔海没眼色，嚷嚷着“是他先动的手”，被孙如柏一个眼刀削过来，“问你话了吗？一边待着去。”
说实话，东江片区这块洪正葆是打点过的，大意应该是也不想让大家为难，只要罗浮生没出大岔子，就请各位高抬贵手，为此，所里的办公室装修都是洪家出的钱，到冬天又是电磁炉小太阳的送，依着孙如柏呢，多少有点拿人手短，但一来，他是看着罗浮生长大的，二来，在同一条线上的，心里着实钦佩他爹罗勤耕，所以自觉有责任拉臭小子一把。
“洪正葆不是把你送龙大了吗？怎么还出来闹事？”
“你没上过大学？还是你上的是假大学？学校有寒假你不知道？”
“哟嗬，小嘴溜了不少啊。那说说吧，这事怎么回事？”
“我先动手的，我认了。”
“为什么打架？”
“看他不顺眼，再说了，我罗浮生打人还需要理由？”
孙如柏啼笑皆非，他都不知道现在小孩脑子在想啥，估计还是因为前几年港片盛行，看了几部古惑仔就热血上脑，忘记这是个法制社会，他看了看电脑，然后说道：“那兔崽子还没满18，你可满了，就今天这事我就能关上你几天，罗浮生，你可想清楚了，要不要打电话给你家长？”
“我没家长。”
孙如柏一愣，“洪正葆人呢？”
“人全家在海南度假呢。”
“那我给花家小子打电——”
“你烦不烦，大过年的给人打什么电话。”罗浮生不耐烦地说，“关就关吧，反正我也没地儿去。”
孙如柏没见过这么可气的兔崽子，他“啪”地一拍桌子，指着人骂道：“你还知道招人烦，怕招人烦为啥还要闹事？”
“我都说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出门踩狗屎，让你们逮个正着，我认还不行吗？”
“罗浮生！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态度，你爱听不听。”
“啊……气死我了……”
孙如柏觉得自己得备着速效救心丸才不至于被罗浮生给气死，他靠在椅背上抚着胸口给自己顺顺气，忽然觉得为人父母可真够艰难的，好在不是自己孩子，要是，真想打得他三天不能下地。
小同事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理直气壮的孩子，捧着醪糟都没来得及喝，然后小声问道：“孙哥，怎么办？”
“怎么办？给那兔崽子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来领人，罗浮生，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待着，想想清楚。”说完，孙如柏一踢凳子，走出办公室去抽烟。这天气看着要下雪，他跺跺脚，刚点完烟，就见一辆车停在派出所门口。
“这来的也太快了吧。”孙如柏舍不得直接掐了，快速地吸了两口，这时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年纪稍大一点的那个看起来气质儒雅不凡，一看就是很有文化的人，不太像是钱阔海的家长，然后他很快认出了那个年轻，似乎是一直跟在罗浮生后头的小跟屁虫罗诚，孙如柏忙掐了烟迎上去，还没开口，就听那人微笑着自我介绍：“同志你好，我是龙城大学的老师，姓沈，沈巍。”
孙如柏和他握了握手，“你好，你好，沈老师。”
“罗浮生是我的学生，家里情况比较特殊，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他家里人这会儿都不在龙城，所以看是不是我能保释他出来。”
这年头还有老师能在年初四这样的日子里跑出来，不嫌麻烦地去派出所保释学生，孙如柏想，这可当真是感动中国好老师。“罗浮生的情况我们都是了解的，也谢谢沈老师能跑这一趟，希望老师以后能多关心关心，不是个坏孩子，就是……”孙如柏还没说完，就见沈巍意会地点了下头，“那沈老师跟我去办一下手续吧，罗诚，是叫罗诚是吧。”
听被点名，罗诚惊得立刻站直。
孙如柏指了指他，警告的意味很浓厚，他立刻识趣，不敢开口说话，把头点成招财猫。
沈巍在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回头看到员警把罗浮生提溜出来时候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露出了在他看来是不怀好意，在外人看来是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你来干嘛？”罗浮生背后发凉。
“啧！你这熊孩子……”孙如柏又忍不住想要骂人，但沈老师涵养很好，他只是笑了笑，扶了下眼镜，然后用极度温和的声音说道：“浮生，有什么话回了家再说。”
罗浮生被这一声叫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瞬间石化在原地，过好一会儿才脖子僵硬地看向一旁不敢出声的罗诚。但是沈巍已经走到他跟前，办公室头顶的白炽灯将他的影子投下来，罗浮生抗拒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可是近距离看时才发觉，那双被镜片遮挡住的眼睛很好看，一个大男人，睫毛那么长，眼皮的形状清晰的好像画出来的一样，长长地扫到眼尾，似一笔极富韵味的丹青。
罗浮生像是被这种意外发现的美貌惊得熄了火，再加上头脑也确实冷静下来，终于蔫头耷脑地认怂。沈巍似乎也接收到了这样的讯号，决定给他挽留一点面子，于是转身又向孙如柏道谢，不住的客气，同时轻轻拍了一下罗浮生的肩膀，说：“谢谢孙警官。”
罗浮生朝孙如柏鞠了个躬，“给孙警官添麻烦了。”
“还有呢？”
“孙警官新年好。”
沈巍满意地点点头，孙如柏大惊失色，他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老实的罗浮生，不由地对这位沈老师肃然起敬。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好，好，快下雪了，路上当心。”
沈巍领着罗浮生和罗诚两个兔崽子离开了派出所，罗诚震慑于沈巍的威压，自觉溜到了后座，但是后座上已经堆了一堆的教材和资料，罗浮生尴尬地犹豫了片刻，小声说：“要不我还是打车回……”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天空炸开了鞭炮和礼花，淹没了那句话的后半截，罗诚看了眼手机，显示初四已经过去，现在又是新的一天了。
“年初五了，卧槽，今年又没接上财神，注定又是穷一年。”罗诚这么说的时候趴在后座上看，礼花的红光照亮了他们的脸，罗浮生扭头看时忽然觉得沈巍的目光是那么温柔，温柔到几乎像是在他麻木了许多年的心尖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他低下头，坐进了副驾驶座，然后乖巧地系上安全带。
“反正我家住哪儿你也知道。”罗浮生一直别着头看窗外，也不肯承认自己那一瞬间的心动。
“家里没人的话就别回去了，上我家吃饺子去，罗诚也一起来吧，我家就我和我弟弟，包多了也吃不完。”
罗诚正肚子饿着，立刻在后座欢呼。
“你不用和家里人联系一下吗？”沈巍把车朝着他家的方向开去。
“没事，我没爹没妈，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罗诚还真就是个缺心眼的，不过也可能正是他这份缺心眼的乐观，某种程度上安慰了罗浮生，他对着车窗玻璃“噗嗤”一声笑了，“就知道吃。”
“沈老师，我告诉你，我们生哥最喜欢吃生煎包。”
“就你多嘴。”
“是吗？那回头要是饺子不够，我再做点生煎吧。”
听到沈巍的话，罗浮生沉默了，他不敢看他，但他的侧脸却清清楚楚倒映在车窗玻璃上，那个瞬间，罗浮生仿佛听到身体里面某些破碎的东西正在慢慢复原的声音。
他说：“我要吃牛肉馅的。”
“好。”
未完待续
PS. 感动维持的时间很短，沈巍过度低估了他弟弟沈面的胃口，罗浮生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发小的鬼面老师沈面，两个人长得那叫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沈面给人的感觉更加“邪恶”，说话的每一秒都感觉在给人挖坑使绊子，因为忽然对沈巍燃起的好感让罗浮生忘记自己一天前的评论，觉得花无谢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