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余生【7】
眼看快要六一了,最近总算可以看看《说英雄谁是英雄》,对话还是很保留了一点温瑞安的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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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满在外头玩了一圈回到家,见只齐桓坐在院里,手里拿着一卷书看,桌上的药坛子等一并器物都已经收起来了,只有一壶一碗,见他回来,玩得满头汗,道:“先把汗擦擦。”
小满用袖子胡乱摸了一把,齐桓倒好半碗茶,他端起来一口喝干。
“去哪儿玩了,跑得这一头汗。”
“我去后山上转了转,找到了去年那几棵树,今年生得也可好了,我就那么打眼看过去,树顶上结了不少呢。”
齐桓笑道:“擎等着吃松瓤糕了?”
“去年就蒸一小笼,地上捡些现成的就行,但是蒸之前还得炒松子剥松瓤,今年若是要送人,得蒸好几笼吧。”小满解了渴,放下碗,用脚勾过小板凳坐下,继续道:“我看那些个红松都有九、十丈高,不知能不能爬上去。”
“爬树太危险,咱们不是有帮手吗?”
“那个人呀?”小满问,说完他才四下张望,小声道,“他人呢?”
“在屋里疗伤。”
“他会爬树?”
齐桓笑道,“那我可不知,不过想来他轻身功夫应该不错吧。”
小满听了,不由瞪大了眼睛,他扒着齐桓的膝头问:“是师父你以前和我说过的那种可以在天上飞的功夫吗?”
“改明叫他一试便知。”
小满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虽然对岸上又怕又惧,但一来见师父说得轻松,二来心里一直对从前小时候师父给他睡前说得那些故事心向往之,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个会武功的,倒也生出些好奇来。“可是他不是还有伤在身吗?万一他不愿意呢?”
“不调动真气就无大碍,再说了,他又不会生火做饭,也不会看病问药,空有一身力气,只能干这些杂活。”
“对了,咱们家柴快没了,要不让他先给咱们劈点柴?”
师徒俩正说着话,就听屋里传来岸上的声音,“我是在疗伤,但耳朵没聋。”
小满吐吐舌头,师徒俩偷笑,但到底打住了,又说了些别的,小满因为是齐桓在山路上捡回来的,打小就爱一个人在外面野跑着玩,山珍草药倒也认了个八九不离十,齐桓从不拘着他,爱玩便玩,只当他留神猎户布下的陷阱。
村里家家户户此时已飘起炊烟,齐桓也让小满把小桌椅收起来,自己挽起袖子,打了一桶水上来,蹲在井边杀鱼,那是两条白鲢,大的足有3、4斤重。岸上运功疗伤后正在静气调息,听到外头动静后睁眼下床走至窗边,见那条鱼自齐桓手中滑脱,在地上奋力扑动,溅了他一身的泥点子。
“也有你不擅长的事。”岸上调侃道。
齐桓用袖子抿了抿下巴上的水渍,回头对他道:“忘啦,用刀这种事还是阁下最擅长。”
岸上轻轻勾起嘴角,随后他从屋里出来,走到齐桓身边,从他手里抽走菜刀,蹲下来手起刀落,干脆爽利。
“接下来该怎么做?”岸上仰起头问。
“你那架势我还以为要一刀两断呢。”齐桓探头看了一眼,原来他倒知道要先把鱼拍晕,于是道,“把鱼鳞刮了,刀要横过着,对,要刮干净,然后把肚子剖开,内脏都挖出来,边上有水,腮也要挖掉。”
这厢齐桓正在指挥岸上杀鱼,那厢小满在屋里喊道:“师父,火烧好了。”
“把鱼给我吧,刀洗干净,内脏都扔屋外头田埂上,有野猫会来吃。”
齐桓拎着水淋淋的鱼进屋,抹了些干粉,往锅里倒了些油,烧热后下鱼,油煎的香气立刻就弥漫满屋,等岸上提着刀回来的时候,鱼汤已经炖上了,齐桓正预备把中午剩下的烙饼切成丝,看到他手中的刀时似乎迟疑了一下,岸上装作没有察觉,把刀交还给他。
锅里冒着滚滚热气,用勺略微搅动,已能看见炖得乳白的汤,只要加一点盐巴就十分鲜美,因为灶上烧着火的缘故,屋里挺暖和,将落日之后的寒意统统摈在门外。岸上无事可做,坐在桌边,目光始终落在立于灶前忙碌的齐桓身上,这个自诩兽医的寻常男人,却总令人感觉身上疑团重重,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和身形,一如始终笼罩在他四周的迷障。
“老是看着我做什么?”齐桓道,“要是无事可做就去把那个海碗拿去涮一涮。”
小满躲在灶台后偷偷看着,那人现在倒也不发脾气了,照着师父说的,去把柜子最上层的那个家里用来盛汤的海碗取下来,舀水涮洗了一下。齐桓接过碗,把鱼汤盛了出来,锅里还留着一半的汤,加了白菜丝进去,等略微煮软了些后汆了饼丝下去。
“行了,准备吃饭吧。”
齐桓说着,把烩饼丝也端上桌,小满早等不及了,他把油灯从灶台挪到桌边角,拉开长凳坐下。齐桓解下围裙落座,也不再与岸上客气,三人分别盛了饼丝鱼汤吃,那鱼肉质细嫩,配着汤吃,只觉得鲜美。
“师父,还剩一条鱼,咱们明儿用豆酱烧好不好?”
“好,慢点吃,小心鱼刺。”
小满边吃,边快速地吐出鱼刺,村里人都知他爱吃鱼,大约是因为吃得多了,是以不畏鱼刺,村里人都笑他是猫儿托生的。齐桓说罢,瞥了一眼坐在右手边的岸上,他仍旧吃的不多,倘若不是知道他身上种有稀世的蛊虫,委实不能相信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吃的竟还不如一个小孩子多。
“这是咱们南浦湖里有名的白刀鲢,补气中和,你受了伤,应该多喝一碗。”
“嗯。”
他初时想必是受伤困兽,陡然落入陌生境地,难免话多些,此刻倒有些惜字如金的意味,齐桓生怕他心中有疑问个不停,也乐得清静。一顿饭只有小满的动静最大,吃得稀里哗啦作响,齐桓也已吃完,只托着腮看他,过了一会儿道:“明日上后山摘些松塔回来吧,红松太高,我不放心小满爬树,是以要劳驾你。”
“嗯。”
齐桓继续道:“既然麻烦了这一遭,明儿索性多摘些,用不完就存着当零嘴吃。”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小满的头从碗盏里抬起,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那个陌生人,不敢多话。
“不急,等想到了再和你说。”
齐桓起身收拾碗筷,岸上并不客气,径直回屋继续疗伤,小满待门关上,才走到齐桓身旁,小声问道:“师父,你和他说了什么呀?他怎么突然这般听话?”
“是么?”齐桓心不在焉地道。
“这还不听话吗?昨日他恨不能见人就咬呐。”小满想起自己单独与他待着时的那般模样,颇觉余悸,“师父,有个事……”
齐桓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已经大抵猜到他想说什么, “不想一个人跟他去后山?”
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但想必他心里又颇想见识一下传说中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齐桓洗好碗,擦干手,然后才道:“也好,到时我陪你们一起进山看看。”
第二日索性又是个晴天,地上的雪几乎都化了,因为冷,泥地结了冻,走路有些打滑。小满是在山里玩着长大的,打滑摔跤并不在乎,穿梭伶俐,岸上因是练武之人,也如履平地,唯有齐桓走得吃力,不多一会儿便远远地落在后头。待他们寻到那几棵红松处,日头已经升起,照遍群山,透过密密的树梢,洋洋洒洒地散落,宛如金线。红松树下,针叶掉落,铺就厚密的一层,数十颗松塔四下散落,小满捡起来看,有些已被扫尾子啃过,有些干瘪焦枯,好果仍在树梢上头。齐桓手搭在额上仰头看,树上积有不少残雪,隐约可见松塔累累。这时耳边听到“咔嚓”一声,他低头看去,岸上已折下一段枯枝,将散落的黑发挽了一个髻,撩起袍脚,只见他左脚轻轻一蹬身旁的树干,人便已跃起一丈多高,又借两道力,如一只飘摇的飞鸢,搭在了树梢头。树上的雪洒落,齐桓轻轻拉了一把瞪大眼睛仰头看的小满,不一会儿,松塔纷纷落下,落在地上“沙沙”作响。
“师父,这功夫好厉害呀,就这么飘着上去了,像只大鸟一样。”小满兴奋地道,“这要练多久才能练成呀?”
“玄鸟纵……”
小满听到齐桓似乎说了什么,回头问:“师父,你说什么?”
齐桓仰头看着,面无表情地道:“这世上没有难练的功夫,只有不够勤谨的弟子。”
说话间,那男人已经飘飘然下坠,他身姿飘逸,落地轻柔,几不可闻,似玄鸟一般,直把小满给看呆了。
“这些够了吗?”
岸上环视四下散落的新鲜松塔,问道。
“够了够了。”小满欢快地展开随身带布兜,一个个捡进去,看他逐渐走远,岸上不着痕迹地来到齐桓身旁站定,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尊师连玄鸟纵这样的独门功夫都说与你听么?”
“阁下是猫耳朵吗?”齐桓反问。
“不才只是练功勤谨些罢了。”
齐桓不做声,他故意不去理会身后讳莫如深的打量,双手拢在袖子里,对渐行渐远的小满道:“别走远了。”
“师父快来,这里有菌子。”小满蹲下,扒拉开地上厚厚的松针,露出光滑的菌帽。
齐桓慢慢地走过来,附身看了看,然后道:“这个能吃,挖的时候小心些。”
“早知道应该带个竹篓子来。”
齐桓拉起自己的袖子摊开,让小满放挖出来的菌子,这一带人来的少,又值隆冬,林中十分静谧。
忽然,群鸟惊起,林子深处传来低沉的声响,齐桓警惕地环顾四周,暂未发现什么动静,他回头,见岸上双手背负扭头看着某处,问道:“喂,猫耳朵,可听见什么?”
“我要是你,现在马上闭嘴。”岸上淡淡地说道。
动静渐大,但林中空旷,回声四起,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齐桓卷起袖子,把小满拉至身后。隐约间能听见四蹄践踏之声,这样大的动静,怕不是熊罴之物,但此刻他们应在冬眠,如何会醒?
齐桓的目光落在岸上身上,他仍气定神闲,仿佛并不将这样的动静放在眼中,大约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他扭头看向齐桓,突然学他的样子微微一笑,那模样有些可恶。
齐桓拧眉,暗怪自己大意了,以他二人的脚程,何况山地复杂,势必难以逃脱。
“如何?”岸上只说了两个字,伴着渐渐趋近的践踏声。
“我早说过,若我死了,你永远找不到那把……”
齐桓话音还未落下,就见岸上直摇头,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微笑道:“两条命,换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想好了我自会告诉你。”
齐桓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害怕的小满,收敛目光,道:“成交。”
他的话音落下前,一头硕大野猪出现在视野之中,它体型健硕,但动作出奇迅敏,左躲右避,竟不曾被树阻挡了进势。几年前刚来此地落脚时齐桓曾听闻山中有豕,未曾想竟真能遇见,只见它擦过某个树干时,生生撞下一大截来,不由地也向后退了两步。
“但愿先生是守诺之人。”
岸上说道,他边走边取下那根束发的枯枝,迎着野猪的来势而去,一个鹞子翻身,将手中的枯枝生生留在了那野猪的颅顶,只听它“嗷嗷”嚎叫着继续往前冲,在小满惧怕的叫喊声中轰然倒在了他二人跟前。
浓黑的血从枯枝的地方流下,经过眼睛,顺着发黄外翻的獠牙淌倒地上。
林中重复安静,小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师……师父,听说野猪的头比铸铁还硬呐……他……他……”
“没事吧。”齐桓转身搀了一把,小满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方才慌乱间装松塔的布袋掉了,散落一地,幸好不曾被野猪压坏,齐桓道,“快捡回来,我们马上下山。”
小满也算是胆大,已经从惊慌中恢复过来,他边捡边还偷偷打量那头野猪,问:“师父,你说,这不是药死的能吃吗?”
齐桓因被岸上拿捏住,勉强许了一个允诺,心里有些不爽快,听罢徒弟这句话也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大一头猪,如何能运下山?”
“也是。”
小满颇有些惋惜,他站起来,把口袋扎紧,心有余悸地道:“好了,师父,咱们快走吧。”
齐桓回头看了一眼岸上,他正站在那头野猪旁,不知在盘算什么,于是说了句“走吧”,便先带着小满下山了。上山容易下山难,一通折腾后师徒俩都觉得有点饿了,齐桓快两步先回到家准备午饭,小满落后两步,正要进门,听有人叫他,原来是来送笼屉的魏叔。他迎上去,还没说话,就见魏叔瞪大眼睛看着他身后,他也跟着回头看,不由“哇”的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齐桓听到动静走出来,见岸上竟然扛着那头野猪下山来,也呆住了。
“不帮忙?”
岸上越过他进了院子,把野猪扔在地上,惊得角落里的鸡原地扑腾。
“我的亲娘咧,这野猪得要有百八十斤吧。”魏叔边把笼屉交给齐桓边说,齐桓颇有些尴尬地应了声,“这大冷的天,劳烦魏叔送来,进屋坐坐喝碗热茶吧。”
魏叔跟着进院子,围着那头野猪转,嘴里“啧啧”称奇,齐桓让小满把松塔倒藤萝里淘洗一遍,自己去给魏叔倒热水时,对已经熟门熟路自斟自饮的岸上道:“你伤好透了么?我竟不知你还能搬头猪下山。”
“扔在那会招来更多野兽。”岸上喝完水,手背蹭了蹭嘴边,然后目光落回齐桓身上,看得他浑身有些不自在起来,“况且它还是个佐证。”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
“不急。”岸上轻描淡写地道,他的目光终于移到齐桓手中的碗上,“水要凉了。”
齐桓只好先拿去给魏叔,他喝了一口,问:“这野猪是你们打的?”
齐桓瞥见岸上靠在门口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只得说道:“魏叔说笑了,谁能有这本事?是上山捡松塔时撞见的。”
“齐先生,你那兄弟能扛回来也真好本事啊。”魏叔笑呵呵地道。
“他也不过是空有把子力气。”
齐桓不理会岸上挑起的眉,继续道:“这猪我们虽搬下山,一时之间却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不如请李屠户来,剥皮剔骨,将肉解了分与村里人?”
“也好,不过这猪不是被药死了吧?”
“不是,我查验过。”
“那就好,那就好。”魏叔放心地点头,“那我去和老李说一声,叫他把猪拉外头去,也让大家开开眼。”
“那就劳烦魏叔了。”
“不麻烦,我去去就来。”
看着魏叔乐呵呵地走了,齐桓这才把碗拿回屋,经过岸上时他跟着回头道:“不愧是齐先生,有些话信手拈来。”
“有这看闲话的功夫,不如去把火生了。”
齐桓说罢,自去看小满淘洗松塔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