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录【中】
抱歉，废话一多又完结不了了，待我明后天闲时再来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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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在山上又待了两日，到底熬不住，齐桓心里是想着等那个孩子，但他可能恼极，竟再也没有出现，带出来的应急食物已经吃完，估计陈皮的气也该消了，于是预备下山。可是刚到山下，沿公路才没走多久，就见几辆车等在前方，齐桓心里觉得不好，正要拔腿跑是已经来不及了，直接被人拎着推上车。
“八爷好兴致啊。”
副驾驶座上的人回头说，齐桓认得他，是一向跟在陈皮身边的，说话学得一路阴阳怪气，不招人喜欢。
“山上住得还舒服吗？”
“不错，空气清新，食物原生态。”
“既如此，那八爷和咱们四爷的事是不是也该去说道说道了？”那人说着，朝司机示意，车子立刻发动往城里方向开，齐桓心想这回怕是凶多吉少，没曾想陈皮竟然如此当真，他眼睛到处打量，想着能不能找机会逃走，但车门是锁起来的，而且他被夹在两个人中间。
“八爷就别担心了，这趟可不会让您老人家再跑了。”
齐桓心里把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在车子快速往前行驶的过程中，他眼角忽然扫见一个身影，隐约在沿路的树林里穿梭，速度奇快，他疑心是不是看错了，又盯着仔细看，才发现真的是人。可惜车子转弯拐进省道，那片森林远远地落在身后，齐桓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然后就听开车的人喊道：“后面有人在追。”
众人回头看，惊讶地看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跟在车后跑，齐桓简直吓死，不安落在实处，那正是日山，不知是不是当时也一起下山，因发现自己被抓，所以跟来。
“我看他是不要命了，加速，我看他能追到什么时候。”
司机猛踩油门，车子一头往远处扎去，他们看后视镜，渐渐不见男孩身影，于是得意地笑。齐桓心里颇不是滋味，又实在担心他真的一直跟着跑，那个孩子似乎有一副耿直心肠，几次想回头看看，又被坐在边上的人骂骂咧咧拦住。
“同那孩子没关系，你们停车，我和他说一说，叫他回去。”齐桓忍不住说道，但无人理睬，“八爷，您逃跑的本事大，我们可不敢冒风险，要再让你跑了，回去交不了差，四爷还要揭我们几个的皮。”
“到底多大仇多大怨？不过是抢走了他几个客人，何至于如此？”齐桓心里也烧着一把火，立刻怒道。
“这话您别同我们理论，等见了四爷，你们慢慢说道。“
那人说完，不论齐桓再说什么，也不再理会，他只能又偷偷回头看，公路上已不见人影，但愿那孩子已经放弃回转。
车又开了半天，终于在陈皮住处停下，齐桓下车时他正站在二楼阳台上往下看，神色得意。齐桓觉得无比晦气，未算流年才总是和这个人过不去，陈皮也是奇怪，他师傅师母脾气都好，偏偏他心硬如铁，凡事又十分计较，原不过都是小事，被他闹得这样大，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不容易啊，把八爷请来了。“
陈皮不咸不淡地说话，齐桓终于知道他手下的人都像谁，到底上梁不正下梁歪。
“陈皮，有必要吗？大家都是在同一口锅里吃饭，你非要把事情闹大？“
“我师傅好气性，由着你们这群跳梁小丑，现在是我主事，眼里便揉不进沙子。“陈皮说完，回转下楼来，”你们齐家这几年可拿走了不少东西，是不是都该给我吐出来。“
“你倒是想一人独吞，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胃口。“
“那是我的事，哪怕吃不下撑死，也随我，不用你齐老八操心。“
齐桓没见过这样死气白赖的人，怀疑陈皮小时候穷怕了，如今才一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嘴脸，他还要开口，就被人推搡了两下，齐桓最恨别人推他，刚要回头，一道身影“刷“的一下从眼前飞过，将刚才推他的那个人整个儿踢飞出去。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被踢飞的人躺在地上哀哀直叫，齐桓慢慢转头过来，看那个挡在自己身前，冲陈皮呲牙的男孩，他的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声响，如野兽遇到危险时预备亮出獠牙的架势。
“日山？“齐桓叫他的名字，然后低头看到那双脚，他没有穿鞋，赤足上满是血痕，他真的从那片森林一路跑到了这里。
“不要怕，我保护你。“日山一把握住齐桓的手，然后朝他咧嘴笑。
齐桓忽然觉得十分感动，看他笑得如此高兴又一阵心疼涌上来，脚底的血在粗粝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个不完整脚印，他蹲下来看，问：“你哥哥就让你打着赤脚跑出来了？而且你不会真的一路跑过来吧？“
“没事，我经常跑。“日山颇自豪地挺了挺胸膛，齐桓看他的模样倒好像真的没事，这才略微放下心来，”你们家的习惯真奇怪，难道想培养长跑运动员？“
陈皮已经回过神来，一个陌生男孩跑到他家门口撒野，令他越发怒不可遏，只是这孩子不知从哪里来的神力，不消片刻便将所有人都揍翻在地。齐桓惊讶地张大了嘴，这变故真是出人意料，但好像每当日山出现，便有极大的惊喜降临。
“好了好了，别再打了。“
齐桓忙上前去拦住日山，心里知道从此以后和陈皮的仇算是结下了，但男孩似乎还不肯罢手，他恶狠狠地瞪着陈皮，不甘心地道：“他刚才凶你，我帮你打他。“
“我们只是在说话，乖，说完话我们就回去。“
齐桓牵着日山的手，以防他一激动又冲出去，然后朝陈皮笑道：“怎么样？咱们的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齐老八，今天的事我和你没完。“陈皮咬牙切齿道。
“嘶！“日山立刻又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陈皮后退半步，他只当自己手黑，想不到还有更黑的，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但他如今惜命，又看了看日山一双光脚丫，最后妥协般地朝他们挥挥手。
齐桓得了便宜，又怕陈皮反悔，立刻牵着日山跑了。跑开好远后才停下来，齐桓大口喘气，日山也学他的样子，两人突然一齐笑起来，齐桓吸了下鼻子，把男孩抱起来放在花坛上，然后小心地捧起他的那双脚看，脚底的伤口上嵌进去不少细碎的小石头，也不知道他到底跑了多少路。齐桓心疼的不行，又不敢随便用手去碰，只能道：“我先带你去医院吧。“
“我们不是回家吗？“日山问。
“这儿离你家太远了，我没有车，再说也不能这样带你回去，让你哥哥看到你的脚，我觉得我又该挨揍了。“
“不是回我家，是回你家。“
“你怎么那么喜欢粘着我？“齐桓转身，把日山背起来，然后往最近的医院去，”再说，我到底什么时候给你起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
少年的双手勾住齐桓的脖子，高兴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似乎很喜欢闻齐桓身上的味道，又用力吸了两口后用脑袋去蹭他的脸。“很久很久以前？那是多久以前？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帮孩子起过名字呀？你确定没有记错么？“
“没有。“日山再次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记错这个味道。“
“那好，既然这样，我叫什么名字？”
“铁嘴呀。”
齐桓停下脚步，疑惑地侧过头来，“什么？你说我叫什么？”
“你叫齐铁嘴。”日山说的极认真，然后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路边摊给吸引过去，齐桓摇了摇头，连名字都没有对上号便随便认人，看来他一会儿得代替他家里人好好教育一下他。
“那个好香，是什么？”
“我们先去医院，把你的脚处理好再吃。”
齐桓叹一口气，深觉体力不行，应该好好锻炼，这个孩子看着瘦，背着走一路他也出一身的汗，进了医院又排队挂号，窗口的阿姨一定要本人身份证，齐桓只能说他还没满十八岁，草草的敷衍过去。好不容易轮到他们，那老医生的眼睛都快弹出眼眶，把齐桓数落得恨不能当场自尽谢罪后才开始帮日山清理伤口，他真不怕疼，还要反过来安慰齐桓，吵着想吃烤鱼。
“好好好，一会儿带你去吃，你先坐好。”
“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当家长的？怎么能让孩子光着脚到处跑呢？”老医生又开始第二轮数落，齐桓脑袋都快要炸了，只能忍到他帮日山把脚上的伤都上完药，然后背着他马上跑出了急症室。
“记得去拿药！”老医生气呼呼地追出门来喊。
“知道啦！”
背上的日山一直偷笑，齐桓下到一楼才松口气，他让他乖乖在等候处坐着，自己排队去取药，但等他终于拿到药挤出人群时却发现人又不见了。这个孩子大约有一项神奇技能，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齐桓记挂着他脚上的伤，后悔没先在路边小店帮他买一双鞋，一边问人一边到处找，最后终于在医院外头的路边摊找到了人。
“我让你好好坐着等我回来的。”
齐桓去拽日山的肩，生气地看他刚刚处理好的脚又弄脏了，不想那个小摊贩咋咋呼呼地朝齐桓嚷嚷起来，“哟，大人来了，我说你是怎么教的孩子，吃了东西能不付钱吗？想吃白食啊！”
日山转过头来，嘴角上果然还沾着酱汁，齐桓正在气头上，立刻道：“不就吃了你两块臭豆腐，说的那么难听，多少钱？我来给。”
他从口袋里掏出最后的一张五十，咬咬牙，对日山道：“还想吃吗？“
日山点点头，齐桓立刻道：“再来二十块的。“
小摊贩不再说话，收了钱，把炸好的臭豆腐浇上酱汁递给日山。
这下更加没钱买新鞋了，齐桓只能继续背着他先回自己家，日山塞了满嘴的臭豆腐，又捡起一块送到齐桓的嘴边，“你也吃，这个好吃。“
齐桓一边喘气，一边把臭豆腐咬在嘴里，“今晚你就先在我家里住下，等明天我想想办法，找辆车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别总说这种孩子气的话。“齐桓脑门上汗直往下流，日山卷起袖子帮他擦，然后说道：”我不随便乱跑，什么都听你的，让我留在你家好不好？“
齐桓站在楼梯口，休息片刻后郑重其事地说：“那也须得你家里人同意，知道吗？“虽然是这样，但他头一遭感谢父亲留给他的房子是带电梯的，背着人走一路已经累死，再要爬楼梯，那基本上会少半条命。终于进到家门后齐桓大松一口气，把日山放在旧沙发上，他立刻去喝水，然后转进卧室，从抽屉里找到一双没穿过的新袜子。那孩子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很没有精神，齐桓知道他为了什么，可他没说话，蹲下来看他脚上的情况，发现刚才还很深的伤口似乎已经变浅了。小心地把那双羊毛袜给他穿上后，齐桓心软下来，他拍了拍日山的头，说：”你现在也不方便走路，就待到脚上的伤好了为止吧。“
男孩子立刻双眼放光，他扑过去一把搂住齐桓，他没蹲稳，被日山扑倒在地。听他笑，齐桓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熟悉，但又委实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就像是那笑声早已深刻烙印在他灵魂深处。
“好了，赶紧起来，我去帮你铺床，累了一天，要早点休息。“齐桓坐起来进了卧室，过了会后又抱出一床被子铺在沙发上，”今晚你睡房间里，我睡外面沙发上。“他一边说，一边把一套干净的旧睡衣递给日山，”我给你找了新牙刷和新毛巾，自己去洗漱了赶紧睡觉。“
日山歪着头摆弄那件睡衣，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齐桓猜测他家的习惯仿效古人，特别骨骼清奇，但这是别人家的生活方式，他不便多管，于是领他进浴室，帮他挤好牙膏教他刷牙，又顺便放热水帮他洗脸。
“等明天脚的状况好一点再洗澡吧，今晚先将就一下。睡衣……不换就不换吧，你觉得舒服就好。“齐桓也不勉强，但日山大约觉得那是他的东西，也不换，抓在手上不肯松手，齐桓只得让他抱着上床睡觉，关灯前日山瞪着一双大眼睛，见他要走，忙又坐起来去叫他，齐桓忙安慰道：”放心吧，我就在外面，想要什么就喊我。“
“你。“
齐桓让他躺回去，帮他掖好被子，“我什么？行了，别胡说八道了，赶紧睡觉，跑了一天你不累吗？”
日山笑着摇头，被子下的双手抱紧了齐桓的旧睡衣，然后轻声说道：“你不会再偷偷走掉吧。”
“我什么时候偷偷走掉过？”
“很久很久以前。”
又是这句话，他不过十六、七岁大的孩子，哪里来那么多“很久很久以前”，于是忍不住问道：“到底多久之前？”
“我数不清了，哥哥说你不会回来，我不信，看，你不是又回来了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