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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记【十二】

过渡了三个章节,下一章终于要见面了,想了想还是让他们见到吧,不然我自己都要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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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傍晚时天又阴沉下去,小满在灶头后头看火,热腾腾地打起盹来,被翠翠敲头叫醒,才发现自己的裤腿上溅到火星,被烧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来。

“唉呀!”

“叫你看个火也这样毛躁,先生回来没有?”

小满拍了两下裤腿,从灶后头跑到大门口,恰好看见齐桓的小轿子到了,他上前去帮忙打轿帘,殷勤地接他下来。“也是巧了,翠翠叫着出来瞧瞧,先生就回来了。”

“嗯。”

齐桓应了一声,小满看他精神不好,想是受了寒,立刻接过他手里的盒子,扶他进屋坐下,那身五品官员的服制实在单薄,绕是翠翠往里头又缝了厚厚一层夹棉的袄子,也架不住化冻后的透骨阴冷。

“先生先喝口热茶搪一搪,要不要吃点点心,下午有人刚送来一篮子小点心,看着精巧别致,翠翠一直热着,等先生回来垫肚子。”

齐桓捧着杯子,看小满把盒子收了,又替他往小手炉里添碳,便问道:“谁送的点心?”

“是熙春楼的伙计送来的,总有四、五样,看着清淡,想是先生能吃,翠翠便留下了,但问是谁让送的,伙计只说是柜上孝敬先生的。”

“熙春楼的掌柜?倒是有时候不去了,他们家的桂花白糖糕做的好,藤萝糕也好,只是如今节气不对。”

齐桓接过手炉捧在怀里捂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心口不再冷得发紧,才道,“我倒是真的饿了,你去拿来我瞧瞧,有哪些点心?”

小满应了,一溜烟去厨房,从蒸笼里把糕点取出来,翠翠另盛在盘子里,热乎乎冒着白汽,临走看到装在小瓶子的酒,想了想,也一并拿到齐桓面前。

“一齐送来的还有这瓶酒,我闻了闻,香得不得了,不知掺了什么进去。”小满把酒瓶抵给齐桓,他正夹一小块桂花糕吃,闻到酒香,不由展眉,“是我从前在熙春楼存下的梅酒,亏他记得。”

小满难得看齐桓高兴,便笑说道:“那我去给先生热一点子过过嘴瘾?”

“你不懂,这酒需得喝冷得,才能显出梅花异香。”

“先生,你可打住吧,不敢由着你的性子喝冷酒,回头翠翠姐知道,又该寻我的晦气了。”

“眼看快过年了,什么晦不晦气的?”

翠翠把手上的活计都做完出来,看齐桓回来了,于是回转厨房把饭餐都端来,难得齐桓有胃口,喝完汤后填了满满一碗饭,翠翠挺高兴,因想起之前解明逾说过的事,便答应他喝一小盅,陈了五六年的酒,香气渗进骨子里,咽下去后齿颊依旧留香。看齐桓咂嘴回味,翠翠和小满好奇,也倒了半杯尝味道,都啧啧称奇,三个人围桌吃饭,十分融洽。

饭后小满收拾碗筷,翠翠陪齐桓说话,看他思虑,不知何故。

“下个月是解太师寿辰。”齐桓道。

“但是国丧未毕,恐怕不会像从前那样大排筵席吧。”

“也不尽然。”齐桓捧着手炉,耐心地挑灯花,直到火苗变得又长又亮,“从前解太师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如今这唯一的人也躺在了永延宫的龙棺之中,即便将来新帝即位,朝政也被牢牢把持在太师之手。只怕是他当真要做寿,宫里头还得巴巴的送寿礼来。”

“我不明白,那太师为何不直接当皇帝?”

“小心了,翠翠,有些话不可轻易说出口,隔墙有耳。”齐桓轻声说道,唬得翠翠马上捂住嘴,然后紧张地左右张望,但齐员外郎的小屋实在冷清,像他这样的五品官员原该住更好的宅邸,但他偏偏选择住在寒酸院落里。

“太师乃是礼部出身,生平最重礼法,他虽有这样的心思,但到底碍于情面,想他赚下数十载的名声,桃李天下,这种晚节不保的事不做也罢,倒不若由他在幕后把持,选一位最听话的,将他送上御座,其不大家体面?”

翠翠想了想,忽然道,“先生的意思是……”

齐桓的嘴角轻轻抿了一下,面上牵起怪异微笑,看得翠翠背上一阵发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先生……”

“霍贵妃得宠,外戚霍氏一族多年来唯解太师马首是瞻,等得就是这一天。”齐桓握紧拳头,“而我,也在等这一天。”

“难道真是六皇子?可他还不足八岁呀。”

齐桓当然知道六皇子才只有八岁,也知道即便没有解太师这一层,仅仅霍家就够难缠的了,但他有那个耐性等,等到这位皇子长大成人,等到他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权柄,此刻齐桓倒希望自己的仇人能够活得再久一点,久到能让自己亲眼看到仇快之日的到来。

翠翠俊俏的柳叶眉轻轻地拧在了一起。

“先生,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看,外头又开始下雪了。”

不知是否是喝过了酒的缘故,他冰凉的手掌心里忽然有那么一丝热度,女孩子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捏住齐桓的手,然后道:“我们离开京城,远远的找个远离是非的地方,对了,不如我们可以回先生的老家……”

“翠翠。”

“我不要听先生说这些事,如果那位张大哥还在,他一定也不想您这样……”

齐桓垂下眼,许久之后他轻轻地笑了,然后伸手摸着翠翠的脑袋,那女孩子也不再说话,把脸搭在那支手臂上,棉袄上一针一线都是自己亲手缝的,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样的闲话,她心里明白,这辈子再不会遇到比齐桓更好的人了。但这样的人,这样长情,终究是留不住的,想着,翠翠的眼角忽然淌下眼泪来,她索性埋进齐桓的臂弯,他身上有清浅酒香,是活生生的人,翠翠没法想象有一天这个人会离开自己,只要一想到,她便越发心疼得嚎啕大哭起来。

齐桓后悔不该和她说这些,不由叹气道,“应该把你风光嫁出去,跟着我,只是让你受委屈。”

翠翠抬头,一双眼睛红通通地看他。

“人生在世,怎么忽然就觉得活够了,去年我爹去世,那时就想,这世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大约就只剩下你和小满了。”

“先生。”

随即他笑起来,使劲揉翠翠的脸,又扮鬼脸,到底把她逗笑了。“好!不想嫁人就不嫁,我们家翠翠想干什么都成,只要你开心就好。都怪这天气,又阴冷,总让人心里不舒坦,等开了春,我也告个假,咱们去踏青,出去玩它三、五个月再回来,好不好?”

翠翠用力点头,用袖子把眼角的泪擦干,她吸了吸鼻子,然后跑去烧开水了。

剩下齐桓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堂屋里,外头十分安静,落雪无声,他想,这个家,是他心底最后一点干净的东西了。

 

 

张启山回京也有些日子了,为免去一应麻烦,凡有登门来的,他一概借故推脱不见,只说一路奔波,身体抱恙,大夫说需静养为宜,除却进宫为先帝守灵之外,几乎鲜少出门。

“将军在想什么?粥要凉了。”

张启山回神,将手中的碗筷搁下,抬头看张日山,他即便在府里,也不肯把脸上伪饰除下,举止竟是丝毫不肯松懈。

“我在想解明逾的事。”

“将军当日既已回绝,且将话讲明,我看解九公子也不像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

张启山点头,“此人确与他父亲不同,但当日冒险请我救人,只怕他未必仅为‘对错’二字。”

“将军此话何意?”

“解明逾必是为了别的什么缘由才要将你保下,但他是为了谁?那日他亦提到是受人所托,但究竟受何人所托?”

张日山正要开口,就见管家匆匆从外头进来,呈一封拜贴到张启山手边,“老爷,外头有一位陈大人求见。”

“陈大人?哪位陈大人?”

张启山疑惑,他拿起拜贴看,随即对张日山道,“你先回避一下。”

张日山因一个“陈”字,忽然明白过来,他压低声音问道:“可是陈皮?”

张启山点头,他把拜贴搁下,“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个时候登门,不知又是为了什么事?”

“可要老奴将他打发了?”管家问道。

“他是解太师的人,不妨看看他的来意,先将这些收拾了,稍候你再去领他往东面书房去,既然称病,我也总需像模像样。”张启山站起身,他看一眼张日山,见他似乎无意回避,于是道,“他见过你的,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说罢,张启山离开中厅,一路上张日山只是跟着过来,直跟到书房门口。

“你想说什么?”张启山问道。

“他未必能认出属下。在他眼里,日山是已死之人,谅他也想不到。”

张启山不置可否,沉默地走进书房张日山又跟了进来,他不死心,陈皮是他复仇的第一步,今日他既登门,他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将军……”

“别忘了离开北地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张启山知道劝他不住,只说道,“凡事别燥进,先听明他的来意。”

“日山明白,请将军放心。”

说罢,张日山收敛起眼神,屏息立在一角,书房里一时安静,张启山随意翻了两页书,并没有认真细看,又等了片刻后才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张府管家是张家的老人了,分寸拿捏极有火候。

“老爷,陈大人到了。”

“请进来。”

张启山作势咳嗽一声,放下书抬头,与陈皮打了一个照面,两人彼此似从未见过,当下一看,也不说话,暗中却已在心中掂量对方分量。五年后的陈皮自然今非昔比,官位晋至进禁卫军统领,若不是当年潭州府之案,凭他的出身,怕非易事,足见解太师之急进。

“将军。”

“陈大人请,看茶。”

张启山伸手,陈皮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他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书房一壁站着的张日山,只从怀里取出另一份帖子,递到张启山面前。

“原不想搅扰将军养病,只是临行前太师嘱咐,需得亲自将帖子送到将军手上才显出礼数,下月老太师寿诞,因在丧期,不宜大办,但太师念及许久未见将军,到底想请将军过府一叙。老太师说了,届时府里备下素面,还望将军能够赏光。”

“解太师客气了。”

张启山将帖子收下,本应是红事,因着国丧,不敢用红纸,只选一种素净的洒金花笺。陈皮此举,明是重礼,实在是叫张启山不好推诿,势必要登太师府,这里头却虚实难辨。但也有一项好处,即便解太师要发难,也不会放在自己的寿诞之上,他最好门面功夫。

“多谢太师之邀,我定当登门贺寿,还请陈大人转告。”

“那到时便恭候将军大驾了。”说罢,他起身告辞,回身之际,目光落在屋角站立的那人身上,见他垂着头,忽然道:“这位小哥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是么?”张启山状似疑惑,“你可曾见过这位陈大人?”

张日山摇头。

“是吗?”陈皮想了想,忽然轻笑道,“大约是在下眼拙。”

这样说委实令人心中犯疑,但陈皮随即便离开书房,随管家出了张府,张日山越想越觉不妥,他转身对沉思的张启山道:“将军,这只怕是鸿门宴罢,陈皮此举,是逼您不得不去,其中必有蹊跷。”

“我知道,但若不出面,便落了口实,以后只怕会借机生出事。放心,既是寿筵,为显出解府声威,道贺之人不在少数,不会有事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将军。”

“这个我不担心,谅他们在手脚上还奈何不了我分毫,倒是这陈皮最后的话中有话叫我疑心他可是察觉了什么。”张启山轻轻皱起眉头,“寿筵当日你不用跟去,别再让陈皮看到你,我观此人,目露凶光,杀气难掩,非等闲之辈。”

“可是将军……”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张日山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答应,但心里却打定主意,到那日必要偷偷地跟去才能放心。

【未完待续】

翠翠是个好姑娘T^T

2016-11-17 /  标签 : 副八 57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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