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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记【十一】

又是偷偷来发一个过渡章节,下一章大概要写再长一点副八才能见面,但其实苦闷的我想让他们活生生再错过一次……

本章反派终于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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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解逾明至傍晚才到小墨斋,雪下得极大,解松早已打烊,只依着炭炉烤火,酒温到烫舌头的地步,呷一口,是烧到心底的热。听有人敲门,他起身开小门看,雪连带人一起挤进来,解松这才打叠起精神帮解逾明把马牵到后头安置,看他穿得单薄,将酒递给他。

“怎么这个时候下山?”

“是时候下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解逾明坐下,略烤了会火,待手指恢复知觉后,转至柜台后头找纸笔,因天冷,磨墨花了许多时候,也不知是给哪个写信,解松看他斟酌许久。

“迟些你替我跑一趟。”

“给谁的?”

“镇威将军府。”

解松回头看他,并没有追问,慢慢地仰起脖子喝酒,片刻后道:“府上几次派人来,都被我打发走了。”

解逾明不动声色,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他是听见还是没听见,火星在红炭上爆裂,解松半眯起眼睛,似昏昏欲睡状,但他酒量实在的好,这几口尚不能影响他分毫,靠着这幅模样,解府的人一时不知深浅,便也不敢随便造次。

“老太师知道少爷你下山了吗?”

“他们今日才从宫中离开,即便耳目众多,想必也没有那么快得知。外头此刻风雪极大,将军入城亦不会惊扰九门提督,你趁这个时候去,送到后等他的口讯回来告诉我。”

说话间,解逾明已将信封好交给解松,他也没看,只往怀里一掖,把酒葫芦挂在腰带上,抓起柜台上的狗皮帽子便出了门。解逾明这才安稳地坐下,从架子上抽一本书下来看,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对面那栋黑影憧憧的砖墙,挂了几幅不知出自何人手笔的立轴,他搁下书卷,走到墙前将它们取下,露出上头黯淡墨迹。解逾明退后两步,举起柜台上的烛台看,字字笔走龙蛇,却又内敛温淳,是恍若隔世的从前时光。

解逾明退坐回原处,看着墙壁恍惚出神,直到烛油滴落至指尖,些微的刺痛,他手一晃,洒了一地红蜡。他知道,齐铁嘴是这样的人,看似随意,并无上进之心,但若他当真起了心思,便无人能够劝阻。他把烛台放回到桌上,这里并没有时辰钟,但他算算解松的脚程此刻也该回来了,果不其然,一盏茶后,解松从外头回来。

“如何?”解逾明问。

“被将军府的管家拦下了,只说将军刚回来,正在休息,也无口信,不论问什么,一概推脱,滴水不漏。这位张大将军委实托大。”解松似有些火气,解逾明不以为意,笑着点头,“这是对的。”

“少爷此话是何意?”

“如今帝位空悬,镇威将军又手握重兵,若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解松沉默,他慢慢坐下,看着解逾明道:“依我,便不回来,山高皇帝远,谅他们也奈何不得。”

“但这张大将军毕竟与你我不同,张家三代为官,至张启山,地位更是显赫,先帝对他信任,放心将北地交给他辖制,是相信他张家对朝廷的忠诚。”解逾明说道,“先帝驾崩,他若得知,必会回来,这件事我并不怀疑,但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你我不知。所以这信要送,但需得尽早,趁旁人还未得知他已回府,至于他何时回复,又如何回复,我相信张大将军心中自有定夺。”

“但你以解九身份写信给他,张将军是否会有所顾忌?”

解逾明目光落在砖墙的那行墨迹上,以解松警敏,他一早发觉,只是不提,此刻他也顺着看去,忽然道:“那位齐大人后来再也不来了,听说他拜在老太师门下,官至礼部员外郎,如今乃是六皇子业师,以他的出生,这就算是平步青云了,到底还是随波逐浪。”

“我既辞官,便不涉党争,但多年之前,我曾拜托张将军办过一件事,当日他并没有答复,若他那时办成,此次必会来见我。”

解逾明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一条缝,雪还未停,反倒越下越密,路上早已不见行人,隐约有点点星火。

“照老太师的做派,只怕是容不下这位镇威将军,功高震主啊。”解松片刻后又松懈下来,懒洋洋地把双手拢在袖子里,做出一副惺忪困意。

“我想,他尚不至这样老糊涂,北方赫模族虎视眈眈,况新帝登基,国内必不安宁,即便他心中有所忌惮,也知此举将动摇国本。”解逾明又等了一会儿,似不见有人来,便将窗掩上,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到底有些焦急。“天色已晚,今日怕是等不到答复了,早点休息吧。”

“酒喝完了,我去再打些回来,少爷的房间一直有解聪在收拾,就是预备着您什么时候回来。”

解逾明点头,离开本家时,他为图清静,居多时候都住城外山中,除了解松,便只有一个机灵孩子解聪跟了他走,时常替他跑腿送信。“明儿他若是知道您回来,一定高兴。”

“我会住上几日,等事情办妥再走,对外不必声张。”

解松正要开门出去,听罢回头,“若解府的人再来怎么办?”

“是祸躲不过,只是他现在太忙,也无暇理会我这个不孝子。下个月他寿辰到时,我回府一趟吧。”

解逾明笑着上楼,他房间清简,倒也的确干净舒适,因旅途也颇有些劳累,略微洗漱便上床休息了,几乎头一挨着枕头便睡着,屋外整晚风雪呼嚎,解逾明迷糊间醒过一次,见窗纸上映出朦胧蓝色,他咳嗽一声,觉得冷,将被子裹紧,翻身又再睡去。这一觉,直到天明,解逾明披衣下床时雪已停了,空气冷冽,目之所及一片银白。

“九少爷!您回来了!”

解聪正站在楼下街上扫雪,解逾明笑着,问:“可有早饭么?我这会子倒饿了。”

“有,就是只是些粥和馒头。”

“那就行了,给我留一碗。”

解聪答应了,放下扫帚跑进屋去,解逾明自去洗漱,正要下楼,忽然眼角扫见窗头书桌上搁着一封信,昨晚进屋时并不曾见到,他心头一阵狂跳,隐约猜到那是张启山派人送来的,立刻取来看,信封上并未落款,抽出内中信纸,不过两行字。

有要事相告,今日巳时请赴熙春楼面叙。

解逾明明白,当日设想的事大约是成了的,因松一口气,他跌坐在床沿,半天没有站起来,解聪见他许久不曾下楼,自己找上来。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解逾明迅速将信收好,然后起身道:“解松人呢?”

“松爷总是老样子,喝多了酒,正在后头堂屋打盹,怎么叫都不醒。”

“由他去吧。”

解逾明心里想着这件事,恨不能立刻便到巳时,张启山到底还是谨慎,中午时分熙春楼生意隆盛,多往来酬酢,反而不易被人察觉。五年来,此事如鲠在喉,令解逾明时时记挂,如今这块大石终于将要落地。

“少爷难得回来,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去买菜。”

“不必麻烦,中午前我要出门一趟。”

“可要给少爷雇辆马车?外头地上雪都结冰,容易打滑。”

“也好。”解逾明放下碗来,他拿起一个热好的馒头,刚要掰开,立刻叫住预备出门的解聪,“还是罢了,我走着去,其实也并不太远。”

“少爷要去见什么人么?可要我陪着一道去?”

“不用,我见完立刻便回来,你只管去切几斤牛羊肉回来,晚上我们吃炖锅。”

“好嘞。”

 

熙春楼颇有几道能传世的名菜在京中得人交口称赞,除了琵琶鸭,翡翠白玉,金银蹄花汤外,自己还酿酒,三月有桃花酒,入夏后则酿石榴酒,配藤萝糕最佳,秋高气爽时桂酿飘香,远传数里,因入口甜柔绵软,男女老少都爱喝几杯,又不上头,最适宜十五赏月夜。而到了三九腊月,便以梅花入酒,冷冽异香。

这法子,是齐铁嘴教给熙春楼老板的,又说从此以后冬日便去柜上讨酒喝,解逾明都记得清楚。

他在街面上多绕了两圈,城中因宫里大丧并不敢过分开张,但衣食住行的民生是断不得的,况久雪初晴,虽酒楼铺面也挂上蓝白两色的寿联,但行人却着实不少。解逾明进熙春楼时,跑堂的伙计并没有认出是他,还是掌柜眼尖,也不声张,只悄悄地过来请他上三楼雅间坐下,又亲自奉了茶,殷勤地叙话。

“好些时候不见九爷您来了。”

“我一向不在城里待着,还是外头清静。”

掌柜地笑,“您是贵人,自然同我们不一样。”

“柜上可还存在酒?”

“存着呢,还是那年您和齐大人一起酿下的。说起来,那位齐大人也许久不曾见到了,您二位的酒小的我是一点都不敢动。”

“取一些来吧,这个时节,喝梅花酒最应景。”

掌柜答应了去取,刚放下,雅间门外有人影攒动,解逾明站起来,嘱咐掌柜别让人来搅扰,他开酒楼多年,自然明白,低头退出去。

解逾明曾见过张启山数次,印象里,此人面带杀伐之气,是久居沙场之人的特质,据说出生时星象术士皆言此子命犯七杀,一生孤独,张府诸人不信,但镇威将军却是五岁丧母,八岁丧父,自幼在军中长大,见多生死,自此只知万事由己。

“将军。”

“解九公子。”

张启山环顾,随后将目光落在解逾明脸上,他看人时,令人灼痛,仿佛能瞬间灰飞烟灭。

“多谢将军。”

解逾明低声道,张启山略点一下头,随即看向身后,他带来的随从正在关门,举止十分警觉,但转身时却叫解逾明也是吓了一跳。

此人面容是十分丑陋,却有一双亮如昼星的眼睛。

“我知解九公子的用意,所以即便不妥,也要来见你一面。”

“解九明白,只是多年来一直不能亲自问一问将军当年之事,心里始终不安。”

张启山请解逾明坐下,那名随从只门口守着,他相当沉默,于沉默里如蓄势待发的弓弦,只要稍有动静,立刻便能做出反应。但解逾明见到他有数次看向自己,目光复杂,不知何故。

“当年承解九公子之意,将人救下,是希望他从此以后远离是非,过普通人的生活,解公子既然做了这一桩好事,又何必急于知道此人现身在何处?难道不怕枉费当日的心意么?”张启山道。

“若非紧要,我也不想打搅此人。”

“你要知道,即便没有陆建勋一案,张日山亦是朝廷钦犯,若被有心人得知,都是再砍一次头的死罪。”

张启山话音刚落,解逾明立刻发觉那名随从又看着自己,既然张启山能当他的面说出这番话,想必他也是知情者。

“解九自会小心行事。”

“你能多小心?能确保你父亲的耳目不会察觉?解公子,就算不涉党争,但你依旧受‘解’名之累。”

解逾明沉默,他承认张启山的话有他的道理,这件事,处理不妥,便又是两条人命,也许牵扯更多,他不希望五年前旧事重演。

“非是不愿相告,论理,也应当告知解九公子,只是兹事体大,况且如今朝中正值多事之秋。”

“此事是解九考虑不周,多谢将军提点,看来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九公子为何多年后突然想知此人下落?”

解逾明犹豫片刻,只说道:“有一人想要见他。”

张启山站在随从身边,与他对视一眼后反问:“当日我将人妥善安置后曾问过他几句,此人已无父母亲朋,围剿后山上兄弟也或死或散,到底是何人要见他?”

“我亦受人所托,就如将军所言,一切需谨慎行事。”

言下之意是不便多说,张启山点了点头,他来去匆匆,正要起身告辞,解逾明忽而对那位随从道:“敢问将军这位随扈,你我可曾见过么?”

那人摇了摇头,张启山道:“此人乃我张氏族人,幼时得重病,容颜与嗓子俱被毁去,多随我待在北方,解公子应不曾见过才是。”

“大约是我认错人了,将军请。”

张启山这方才带着随从离去,解逾明又坐片刻,见那酒是一口都没动,想来张启山征战沙场,素常只喝烈酒,这种江南绵软酒水他也喝不惯,于是唤来掌柜,将酒封好了用食盒装上,又置了四五样素净点心,差人送去一个地方。待一切都办妥,解逾明这方才离开熙春楼。

 

“看这位解九公子人品,倒也颇风雅。”

熙春楼上雅间的窗半开着,一高鼻深目的男人正楼下看,直至解逾明身影消失在街角后方才将窗扉掩上。“不过与他父亲相比,毕竟差了火候。”

说话间,此人转回到桌边,屋内尚有一人,独自饮酒,并不做声。

“那张启山敢在此地约见解九公子,怕也是胆大包天之人。”

“命犯七杀,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话既至此,不知陈大人对我上次所提之事,考虑得如何了?”

陈皮放下酒杯,冷淡地看着那人,“这件事与我有何好处?”

那人并不动怒,笑着替他酒杯斟满,“想必陈大人也想出去张启山,既然此事于你我都有益处,不妨合作?”

“怎么合作?”陈皮拖腮转动酒杯,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问。

“解太师为稳固朝纲,暂时不会动张启山,但以功高震主为由恐难服众,需巧立名目,令他再无翻身之地。”这人虽有赫模族人的面貌,但口齿十分伶俐,是巧舌如簧之辈,陈皮乃是一届武人,本不耐烦与这种人交涉。

“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什么法子了?”

那人搓了搓手道,“不知陈大人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潭州府的事?”

“哪件事?”

“当日潭州知府陆建勋为山贼所虏,陈大人奉命上山剿匪,最后擒得一名叫张日山的匪首,这件事陈大人不会不记得吧?”

陈皮点头,“是有这么件事,怎么了?”

“若我现在告诉陈大人,被你们砍头的张日山不过是张启山手下李代桃僵的一名死囚,本人早已被换出城外,不知道这桩事能不能给这位镇威将军按上一个包藏死囚、欺君罔上的罪名呢?”

“有这样的事!”陈皮不再心不在焉,“你如何知道?”

“这些陈大人就不用管了,我还知道这张日山如今就在张启山身边当差,当然他自己必定不会承认,如若我们能找到证据,那张启山便百口莫辩了。”

陈皮沉思,半晌后不得不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但如何才能证明?”说完,他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当日山寨中还有一人没死,如今就在这京城里,只要他们一见面,便立刻能知分晓。”

“唉呀!我就说,这是天要助大人您成事。”

陈皮没接对方的话,心里却已经在盘算这件事,“下个月太师大寿,恰逢国丧,解府虽不会大办,但登门拜寿却是万万少不得的,也许那时便是机会。”想着,他慢慢勾起嘴角冷笑,“张启山,你的大限怕是近了。”

【未完待续】

陆建勋挂了之后,我实在打不出裘皮的cpT^T

2016-11-16 /  标签 : 副八 72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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