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8】
第三场 这条街，街头一家煎饼摊，街尾一家煎饼摊，你凭啥非来我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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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场 我们靠的是科学的营销手段和广泛的人脉关系
我们现在看到的冯豆子，并不是当年的冯豆子，当年的冯豆子同学也曾有过辉煌的时刻，虽然这个“当年”也不过就是两年前。
两年前的冯豆子还是09营销班的一名学生，不是龙大这种985211工程的重点大学，就是普通的经济学院，家里刚想办法把他塞进去那会儿，老冯头还是挺高兴的，鉴于冯豆子从小就不大在学习这件事上靠谱过，所以他老人家渐渐养成云淡风轻的涵养功夫，况且像营销这类既和学问沾点边，对后头冯家菜的运营有帮助的专业就最好了，所以那年夏天是老冯头对小儿子最和颜悦色的一个夏天，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冯豆子蹲在路边打了个喷嚏，双手勉勉强强伸出羽绒服口袋，从摊位上抽了一张纸擤了擤鼻涕，往地上扔的时候，白色的纸团随着北风滚啊滚，和个绣球似地，滚到了一双鞋边。
一双看起来很高级，实际价值也应该不菲的鞋。
“别随地乱扔垃圾。”
冯豆子刚想骂“关你屁事”，一抬头见到何开心满脸好教养的微笑，立刻泄了气。冯豆子领教过对方的不依不饶，自动放弃争辩，只好吸两下鼻子，把纸团捡起来扔去垃圾桶，但垃圾桶早已经被各种泡沫纸盒塞满了，他找了个缝塞进去，回头见何开心在他煎饼果子的摊子上研究，赶紧跑回来道：“别别别，千万别动手。”
“怎么了？我就看看，不给你弄坏。”
“别烫了你的手，回头我可陪不起，赶紧的，那炉子可烫着呢。”冯豆子连拉带赶，总算让何开心远离了他的赚钱营生，“你不在家过年，跑这儿来干嘛？”
“在家待着无聊，你怎么大过年的还出来摆摊？”何开心搓了搓手问。
“我可不比你，我还得养家糊口。”
“你结婚了？”
“哪能啊，我是成年人嘛，你们这种小孩不会懂的，我要赚钱孝敬老人。”提到“结婚”，冯豆子就紧张地眨巴眼睛，说实话，要不是最近毛毛常往他们家跑，谁会大冬天守着个煎饼果子摊喝西北风？但自从龙大放寒假后美食街的生意就差了许多，一早上也没卖出去几套，往常还能找人磨磨牙唠唠嗑，这会儿连背后的火锅店都放假了，扫大街的人都好久没来了，垃圾桶里那些垃圾还是过年前的，更何况外头齁冷，他那破手机刚拿出来就冻关机，害得他连游戏都不敢打。
何开心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又指了指他门可罗雀的煎饼果子摊，“龙大都毕业了，你还在这儿卖是不是不大合适？”
“那我去哪儿？”
“我看城里步行街那儿挺热闹。”
“别逗了，兹要是我这样的小三轮在路口稍稍停上三十秒，立马就被拖走，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什。”
“可是你在这儿摆摊能卖多少啊？”
“生意这种事吧，勉强是勉强不来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那这样看来您家里老人可够大度的。”
冯豆子反应了几秒钟，刚抬眼要回嘴，何开心立刻道：“给我来一套吧，老规矩。”
“薄脆没了。”
“怎么又没了？”
“这大冷的天，铺子都关门回老家过年了，你让我上哪儿买薄脆去？”
“这材料不是你们自己准备的吗？”
“为了这几单生意我开大油锅？我姐非削我不可，给你俩鸡蛋，加俩火腿肠，凑合得了。”冯豆子也不管何开心答没答应，自顾自摊起饼来，何开心已经习惯冯豆子这带点不靠谱的随意性格，况且他估摸他在这儿也侯了大半天了，手都冻红了，便闭上嘴不再挑剔了。事实上，他同学樊伟至今都不能理解他痴迷煎饼果子的理由，连他自己都没懂，偶尔吃学校食堂早点的时候也会觉得挺不错的，但时间久了，这件事就像是一种习惯，每天早上如果没有这步流程，他总觉得这一天缺了点什么。想着，何开心偷偷拿出手机，把对方还算娴熟的做煎饼果子的过程拍了段小视频。
“等啥呢，快拿着啊，凉了都。”冯豆子递给他的时候，何开心还在手机上快速编辑着什么，他打完最后几个字，按了发送之后才把手机收起来，接过热乎乎的煎饼果子，也不急着走，边吃边问，“你就不想干点别的？老卖煎饼果子可没法养家糊口吧。”
“谁说不能？就我们家附近，一老街坊，卖煎饼果子，一年两次马尔代夫，在二环内买了套新房。”这说辞是冯豆子万试万灵的法宝，基本上他拿出这个例子，都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包括他严苛的姐姐冯大米，但这个不灭的神话到何开心这里被彻底终结了。
何开心问：“那你现在存了几间房了？”
冯豆子丧气地垂下头，觉得自己的心肝被龙城的北风吹得哇凉哇凉的，“连半个厕所还没影呢。”
“要不先别去马尔代夫了。”何开心安慰他说，这话让冯豆子心虚，说实话，他自从卖煎饼果子开始，他到底存了多少钱自己心里有数，别说厕所，连买去马尔代夫的机票钱都还没凑齐。说起来同样是卖煎饼果子的，为啥差距就这么大呢？关于这个问题，他一直没闹明白，难道是风水不好？还是八字犯冲？可是他又实在不好意思去问那家人关于煎饼果子成功学的秘密，所以新年蹲在冷风飕飕的大街上，冯豆子搜肠刮肚地把自己肄业前那两年里唯一没有逃课的那几节课上听到的五毛半块的内容又炒了一次冷饭，觉得自己应该拓宽自己的业务范围。想着，他瞅了一眼还不肯走的何开心，朝他勾了勾指头。
“嗯？怎么了？”何开心斯文地抽了一张纸巾擦嘴。
“你现在在龙大上课是吧。”
“是啊。”
“经常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子是你同学吧。”
“樊伟？是啊，我们都是经济系的，怎么了？”
“你们一个班多少学生啊？”
“三十来个吧，到底怎么了？和人口普查似地问。”
冯豆子嬉皮笑脸地说：“你这么爱吃煎饼果子，也多帮衬帮衬我的生意嘛。”
“我还不够帮衬啊，你见过拍一百预定你大半个月煎饼果子的人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也发动发动你同学来我这儿买，这样吧，你介绍过来的，我给打个九五折。”
“才九五折？不够有吸引力啊。”
“我这是小本买卖，薄利多销，折扣太大成本打不住啊。”
何开心听了他的话，认真思考了几分钟，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光靠我那些同学肯定不行，年轻人口味变得快，主要我觉得吧你得改变营销策略，要包装，要打品牌。”
“我就一卖煎饼果子的，咋的？你还能给我搞成北京烤鸭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你看啊，首先你得有一个品牌故事，得告诉别人这煎饼果子怎么来的。”
冯豆子憋不住笑起来，“真逗，煎饼果子还能怎么来？难道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就换个说法。”何开心一脸认真，“我们得把你这个煎饼果子包装成网红产品。”
“不……不用那么麻烦吧……我这摊子……凑合就行。”
“不行，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绝不能凑合！”何开心义正词严，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他们专业的副教授迟瑞来找过他和樊伟，问他们俩是不是愿意参加明年的金融模拟赛，如果得冠军，奖金足够成为他们创业的第一桶金，迟瑞很看好他和樊伟，特别是樊伟，但是樊少爷迟早要继承家业的，是以他对于是不是要创业并没有表示出很积极的态度，所以参不参加这类模拟赛在他看来是不置可否的一件事，但何开心不同，他倒是觉得这是件挺好玩的事，为了练手，他觉得可以在这个寒假帮冯豆子把他的煎饼果子摊生意搞起来。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理由，这个寒假里他可以有更多机会来找冯豆子。
“这样，明天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商量一下。”
“你认真的啊……”
“那当然！”何开心一边在手机快速地输入着什么，一边和他约时间，“明天一起吃午饭吧。我过来接你，咱们边吃边聊，就这么说定了啊。”
说着，何开心扬长而去，留下冯豆子一脸懵逼站在原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搓搓冻得发红的耳朵尖，想着横竖没人，就把炉子熄了火，然后蹬上小三轮往他二姐夫家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靠谱的二姐夫皮大聪已经被冯家归类为冯豆子的一丘之貉，但是豆子还真就觉得和二姐夫比较聊得来，煎饼果子的装备也是二姐夫帮他张罗的，本来还夸下海口，说得赚了钱后加倍还他，不过如果何开心说的话靠谱，他也倒不是不愿意试一试，发财的事谁会拒绝？反正再差不会比他现在的状况更差了，况且明天还能捞到一顿免费的午餐，这样一想，冯豆子心满意足地在二姐夫家的沙发上睡着了。
这晚上他做了一梦，他在温暖如春的马尔代夫游泳晒太阳，海滩上至少有一个团的漂亮姑娘，他傻笑着，接过发现有人像拍007电影一样从海里站起来，一步步走过来，等他看清的时候，吓得冯豆子直接从沙发上滚下来。
“咋啦？”皮大聪听到动静，忙从房间里跑出来问，见冯豆子在地上呲牙咧嘴，“姐夫，你家这沙发也忒窄了，根本无处安放我的大长腿啊。”
“那你给我想法个新的？”
“等着吧，说不定过完年我就能自己买新房搬出去住了，到时候一张沙发还不是小意思。”
“别做梦了，赶紧醒醒，你大姐刚才给我打过电话了，问你是不是昨晚又住我这儿了，我说豆子啊，你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啊，姐夫我不是不愿意收留你，可也架不住大姐这隔三岔五地查房，整得和我们俩有啥不正当男男关系似地。”
“放心二姐夫，你的清白我可以去向二姐解释！”
冯豆子满嘴牙膏沫子，他满嘴跑火车惯了，皮大聪也没当回事，“你今天还练摊呢？”
“去啊，干嘛不去？二十块不是钱？”
“你一天就赚二十块还想买房？”
“亲爱的姐夫，从今天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有人答应要包装我的煎饼果子摊，我就要飞黄腾达了。”
皮大聪一脑门官司，“包……包装？咋包？你这小三轮，冬天能卖煎饼果子，夏天能卖凉皮凉面，一车多用，还要怎么包？”
冯豆子迅速换上衣服，“这个说了你也不懂，要想成功，我们靠的是科学的营销手段和广泛的人脉关系。”他说的头头是道，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啥，他拍了拍皮大聪的肩膀，“总之，皮大聪同志，沙发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