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樊笼【续三十五】完结
这篇漫长的续终于可以完结了，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等回头我自己给自己补一个后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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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对付了一晚上，也是驾轻就熟，到天亮接班医生过来做检查，看了报告后便吩咐张日山可以出院了，因齐桓自己也是医生，一些注意事项便不再多赘述。张启山和尹新月本来要来接，齐桓也不叫他们两个麻烦了，反正他自己车也在，索性把张日山送回了张家。因想着他又是一晚上没睡好，要是放在从前，齐桓也就在张家休息下来，虽然老爷子昨晚那半拉话让他寻摸出点意思来，但毕竟还没讲开，留下来兴许大家都有点尴尬，于是决定上午先回家休息半天，下午再回诊所。
“那你别开车了，路上犯困，万一走神了，打个车回去吧，我帮你去拦车。”张日山说着正要往外走，被齐桓一把拉回来，“你就悠着点吧，小祖宗，回去好好躺着，还来替我操心。”
“我已经没……我回去休息，晚上腾出空我给你把车开回去呗。”张日山还不等齐桓眼睛抬起来，赶忙改口
“也成。哎呀，家里还烧着菜呢，昨天说等你晚上回去吃的，这下都浪费了。”
“烧了些啥呀？”
“茄子和牛肉汤，鱼我红烧了，本来打算清蒸的，那会儿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留着，我晚上过去吃。”
“不新鲜了，你想吃，我回头再烧不就得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尹新月走出来道：“也没见有人这样不依不饶的，有多少话没完没了说个不停，进屋说得了。”
齐桓笑道：“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儿直接打车回家。”
“那你车怎么办？”
“晚上我给他开回去。”
张日山说，尹新月看他一眼，“你还开车？车回头我找人给你开回去。”
“那——”
“先回屋里躺着去，别站在风口里。”
尹新月二话没说，推着张日山回屋，他委屈地瞅着齐桓，等他开口，偏偏他只是笑，末了还补了一句：“听你阿姨的话，快去。”
张日山垂头丧气回屋里去了，尹新月这才悄悄拉着齐桓道：“昨晚老爷子忽然杀了回去，说是之前老战友旅游的时候给小山求了个平安符，这不，上回一闹他也就把这件事给撂下了，谁知道昨天知道小山出事，他老人家又悄悄揣身上了。后来没出啥事吧？我看他回车上之后也不说话。”
“没啥事，医院大庭广众的，我们也做不出啥出格的事，老爷子应该只是听到我们说话了。”
“你还有心思说俏皮话？”
“你说，要不我带着小山出国得了，咱们俩搞个私奔，怎么样？”
尹新月听了，抬手就打，齐桓赶紧躲开讨饶，“瞎说的，瞎说的。我这不昨晚没睡，这会儿脑子还不太清楚，正打算回家去补一觉。”
谁知两个人正说着话呢，背后忽然响起老爷子的声音，“回去睡干嘛？这里养着老虎狮子了？要吃了你不成？”
这下倒真把齐桓吓一跳，他抚着胸口道：“老爷子，您搁这练轻功呢？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齐桓从小到大都是和老爷子这样说玩笑话惯了的，之前闹僵之后略微有点拘谨，这句话一出口，彼此忽然都忍不住笑了，但老爷子毕竟拘着面子，立刻板起面孔“哼”了一声，背着手回屋里，走了两步又回头，冲着齐桓道：“你，跟我上书房，我有话对你讲。”
齐桓缩了缩脖子，跟在老爷子身后上了二楼书房。
“把门关上。”
老爷子径直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齐桓去关门，因张日山的房间也在二楼，他特别放轻手脚。关上门之后也不敢坐，只在角落里站着，想起上次和老爷子闹得不愉快的场面，齐桓觉得脖子上一阵发痒，此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恐怕古人说的芒刺在背就是这种感觉了。
“站那么远干嘛？”老爷子忽然发话了，他伸手指了指书桌边上的椅子，“坐过来。”
“老爷子，您有话就直说吧。”
“你先坐下。”
齐桓只能坐下，他这才看见桌子靠另一头的竹盘子里搁着那个被打碎的茶杯，也不知道被从哪里找来的老工匠给锔好了，齐桓忽然心里头又是一酸。
“说句真心话，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我自己的亲儿子看的，这样的事要是出在旁的什么人身上，我连管都不想管。”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你和小山的事，我知道你想说服，但我还是反对的。别觉得我一个老头子什么都不懂，这几天我也查了不少资料和新闻，要是搁国外也就算了，但你们现在毕竟还在国内，而且小山还在体制内，要是这件事真的被他的同事和上级领导知道了，人家怎么看他？别说你不怕，你们是不知道人言可畏的厉害。”
齐桓眉心跳动了两下，但没说话。
“小桓，这是为了你和小山好。慢不说在国内，就是国外还有许多地方还不接受同性恋，你们总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吧。”
老爷子说完过了很长时间齐桓都没接话，他一只手搭在桌子边上，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上面雕刻的花纹，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现在回想起来，张家老爷子待他，竟然是从来没有半分客气的，该骂的骂，该打就打，正因为如此，齐桓在张家没有半分是寄人篱下的感觉。
“说句实话，老爷子您今天能和我这些话，我真是松了一口气。要说对这些事早有心理准备那是我信口雌黄，但话又说回来，这世上有几个人能随时好准备呢。”齐桓没有抬头，娓娓道来，“98年刚知道父母意外去世的消息时我还在学校上课，到现在我还记得，听完老师的话整个人都是懵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的教室，要不是您和干妈马上赶去接我，我可能都出不了学校。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人活在这世上也不可能全然只靠自己，那时候有你们托住了我，是我的运气，所以总想着有机会的话能不能也去帮一帮别的人。”
“小桓……”
“我大概一直没和您说过头一次见到小山时候的光景，他那会儿也不过十来岁出头，说穿了，要投生在好人家里那就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可他命苦，打小就是孤儿，又进了黑心的福利院，没讨够份子钱被人打折了腿，我给他一盒锅贴，他能一边吃一边哭出来，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饿，是为着自己没出息，因为他知道福利院里还有别的孩子也正饿着肚子，自个儿却没法帮他们。那会儿我就想着，要是我也能拉他一把，让他别再继续往下滑，该有多好啊。”
“我知道这孩子不容易，可这毕竟是两回事。”老爷子虽然这样说着，但语气也放软了，他虽然脾气硬，毕竟不是铁石心肠。
“我没求着老爷子您能马上接受，这事，十年、二十年，连我自己心里都没个准数，谁都不能保证，可是总不能因为知道会有艰难、会有变数，就怕了，就不敢去坚持了。您当年托着我，就没有松手，我虽然姓齐，可是我就敢告诉人家，我也是张家的儿子，您就是我爹。所以对小山，我也不会松手，兴许坚持十年，坚持二十年，坚持到我们都老了还能守在一起，即使那个时候世道还没有变，他也敢大大方方地告诉人家，两个男人相爱算不得惊世骇俗，因为我们和寻常夫妻也没有什么两样。”
老爷子沉吟了许久，也不知道他这算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只问一句：“你这算是想明白了？”
齐桓苦笑，“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刚才的话是给您老人家的一个交代。”
老爷子撇过头，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对齐桓道：“你去休息吧，熬一晚上了。”末了又补一句，“顾别回去了，就在家里睡一交得了。”
齐桓点点头，依老爷子的性格，能做到这样的让步已实属罕见，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于是默默地离开了书房。在关上门的一瞬间，齐桓忽然如释重负，心情不知为何变得格外畅快，也许是因为他终于可以向别人平静地袒露自己的心声，也许正是藉由这样的袒露，他也终于能够直面自己内心深处对张日山的感情，这里头不仅仅有爱，还有怜惜、牵挂，以及责任，张日山已经彻彻底底融入到他的人生当中，他不单只是他的爱人，在更早之前，他就成为他生命中与家人同等分量的存在，而这样的认知使他觉得平静而踏实。二楼走廊上很安静，张日山的房间门正虚掩着，齐桓拾步走过去，轻轻推开门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仿佛是下意识地，张日山抬起头看着齐桓，他的眼睛湿润，但笑容却十分温柔。
“你怎么还没睡？医生说了，最近要好好休息。”
但张日山用手轻拍自己身侧，齐桓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张日山只是将一只耳机轻柔地塞进齐桓的耳朵里，歌声旋即传来。
“我从来不说话
因为我害怕
没有人回答
我从来不挣扎
因为我知道
这世界太大
太多时间浪费
太多事要面对
太多已无所谓
太多难辨真伪
太多纷扰是非
在你身边是谁
最渺小的我
有大大的梦
时间向前走一定只有路口没有尽头
纷纷扰扰这个世界所有的了解
只要 让我留在你身边
最渺小的我
有大大的梦
我愿意安静的活在每个有你的角落
如果生活还有什么
会让你难过
别怕 让我留在你身边
都陪你渡过
最渺小的我
最卑微的梦
我发现这世界没有那么那么的不同
现实如果对你不公
别计较太多
走吧 暴风雨后的彩虹
也许会落空
也许会普通
也许这庸庸碌碌的黑白世界你不懂
生命中所有的路口
绝不是尽头
别怕 让我留在你身边
都陪你渡过”
齐桓的头轻轻搭在张日山年轻的肩膀上，暖意一阵阵透过来，他觉得眼皮渐沉，但搁在对方膝盖上的手与另一只手十指交扣，掌心牢牢地贴在了一起。
“我还有很多缺点，不过我会改。”
“嗯。”
“我钱可能赚的没你多，但是可以把工资卡交给你。”
齐桓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但依然点点头，“嗯。”
“我还不太成熟，做事毛躁，一急就会乱说话。”
“嗯。”
“我现在也不会随便保证，但是，我会陪在你的身边，过好每一天，等到我们都变成老头子的那一天。”张日山的头也歪着，脸颊靠在齐桓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到那个时候，我会用整个人生来证明，我们一辈子相爱，永不分离。”
“嗯。”
齐桓再也无所顾忌，将吻深深地印在了张日山的唇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