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ylgja
看到微博上那个自作泰迪熊送给生病孩子的视频，觉得很治愈，于是码了这个小短篇，顺便分散一下我的焦虑……
ps. 锤子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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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ylgja
菲尔吉亚：跟随者，守护灵。本意为“与之相随”，是一种伴随在人身边，与人的命运或财富相关的超自然生物或动物，通常是以动物外形出现在人的睡梦中。狡猾的人是狐狸，平和的人和山羊，强壮的人是熊。
十岁时候的索尔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据后来他自己的回忆，尽管他踢球打破过学校的玻璃窗，偷看过同班女孩子换衣服（他说是被迫的，因为男孩子们都在看），和同一条街比他大的孩子打架，差点弄瞎了一只眼睛之外，并没有做什么更出格的事情。但有一件事他一直埋在心底，倒不是说这是件坏事，但作为男孩子，并且标榜自己是个男子汉的男孩子来说，多少有那么一点点丢脸。
事情发生在秋天的一个周末，正是因为前面提到的他踢球打破了学校的玻璃窗的这件事，为了补偿，他同意老师的要求，去医院看望生病的老人和孩子。周末的早晨，索尔的妈妈一早烤了各种口味的饼干和布丁，让索尔带去给他要去看望的人，并且嘱咐他不许再闯祸，他满口答应，草草吃完早饭，骑着自己那辆旧自行车到了社区医院。这里虽然被称作医院，但更像是个疗养的场所，树叶已经开始发黄，老人们成群结队坐在庭院里晒太阳。索尔锁好自行车，向院长表明来意后，把饼干分发给了那些老人，看望只是一个说法，他这一个月其实都得来报道，打扫卫生，帮护士照顾老人的起居，他听说过这种事，通过社会服务来减刑，但索尔还是个未成年孩子，所以这件事只存在着道德上的约束，而且他也不希望被老师看扁。
一切都十分顺利，老人们其实挺喜欢这个满头金发的小伙子，他们叫他“小熊”，因为他总是活力十足，孩子们也喜欢围着他打转，很快索尔就和他们都混熟了。不过他也得到了医院的禁令，加护病房最好不要去，以免感染到什么麻烦的传染病。索尔并不以为然，那天傍晚，他为了帮一个孩子捡掉到楼下的一个玩具，冒险爬到加护病房的后窗口，天色有点暗，他只看到有一扇窗半开着，里面传出一阵轻微的咳嗽，然后有一架纸飞机从打开的窗子里慢悠悠飞出来，稳稳地落在常青灌木丛里。
索尔犹豫了半天，蹑手蹑脚走过去捡起了纸飞机，他还不是那种会对病菌有过激反应的孩子，把玩具带回给楼上病房的孩子后，他借着路灯光看那加纸飞机，折的很好，每一条折痕都很精确，索尔隐约看到折痕的边沿有一些铅笔印，尽管觉得拆开有点可惜，但好奇心委实作祟。
折飞机的白纸中央写了一句话。
“你是谁？”
索尔确定，这个飞机一定是给他的，因为当时咳嗽声很近，等他靠近的时候飞机才被扔出来。那几个字虽然很工整，但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孩子写的。
真有意思。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索尔把那张纸塞在书包里，带去了学校，他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件事，为此偷了妈妈新烤的一袋马德林蛋糕，等放学的时候他没有加入足球比赛，径直骑车去了医院。和几个熟悉的老人打招呼后，索尔再次悄悄跑到加护病房的后窗口，窗子仍开着一条缝，他猜那个孩子肯定想透透气，谁也不愿意总是闷在病房里。索尔壮着胆子，去敲了敲那扇窗，随后把那张纸塞进窗子，在那之前他在那句话后面写道：“我是索尔。抱歉我不会折回去，作为补偿，我给你带来了我妈妈烤的小蛋糕。”
索尔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那张纸被拿走了，又过了一会儿，窗子被推开，有个黑色头发的小男孩探出头，他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绿眼睛，又圆又大，让索尔想起他隔壁邻居家养的一只小黑猫。
“嘿。”
“你好，索尔。”
“你叫什么名字？”索尔听话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柔和，男孩子相当文静，偶尔会咳嗽。
“洛基。”
“你生病了吗？”
洛基点点头，“我经常听到你的声音，你也生病了吗？”
“不，我来帮忙，因为我把学校的玻璃窗打破了。”
洛基大约猜到是什么原因，轻轻笑了，“我正好有点饿了。”
索尔这才想起那些马德林蛋糕，幸好他用小袋子装着，一股脑放在了病房的窗台上。洛基伸手去拿，“他们不让我吃药方以外的零食，因为不知道什么东西会让我过敏，你会过敏吗，索尔？”
“过敏是什么？”
“就是会让你混身难受的某种病，每当吃了不应该吃的，或者碰了不应该碰的东西。”
索尔想了想，摇头道：“我应该不会。”
洛基露出羡慕的表情，“真好，我上个月吃的一块花生派差点让我窒息。”
索尔立刻紧张起来，虽然他闹不明白“过敏”是什么，但“窒息”这个词很可怕，“放心，我妈妈从来不在马德林蛋糕里放花生。”
洛基笑起来，他一笑，眼睛弯成月亮的形状，可爱极了。
“这个小蛋糕很好吃，我这辈子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每天给你带。”
索尔没有留更久，洛基告诉他很快医生要来查房，如果被他们看到他在和他说话，可能会责骂他，索尔只好和他告别。当天回到家，他妈妈问他是不是偷吃了家里的小蛋糕，他把洛基的事告诉了她，弗丽嘉立刻紧张道：“你太大意了，万一配方里有什么令他过敏可怎么办？”
“我……那时候不知道，但他说那个蛋糕很好吃。”
“最好还是知道他的过敏源。”
“可是我看他一个人被关在病房里挺可怜的。”
“亲爱的，为什么不问问他有别的什么你可以替他实现的愿望呢？”
索尔恍然大悟，于是第二天他去医院的时候问了洛基这个问题，他当时腿上摊着一本漫画书，托腮想了好一会儿后道：“我想要一个Fylgja。”
“那是什么？”
“守护灵，我想，可以在睡梦里保护我。”
索尔对那个词一知半解，但他想要尽量实现洛基的心愿，“如果有了Fylgja你的病就会好吗？”
“我想，也许吧。漫画书上都是这样说的。”
那天从医院回家后，他开始上网查这个词，幸好洛基拼写下来给他了，然后他在维基百科里找到了解释，为此他只能求助他的妈妈，弗丽嘉觉得这是件好事，于是指着屏幕上的字逐行念给他听。索尔瞪着一双蓝眼睛，拉着他妈妈的衣袖嚷道：“我要一直熊，我可以送洛基一只小熊。”
“为什么不亲手做一只呢？亲爱的，比买的要更珍贵，也许更加能够守护你的新朋友。”
“可是我不会做呀。”
“我们可以学。”
弗丽嘉打开电脑网页，找到了只做小熊的攻略，把图纸用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你瞧，我们可以找点布料，但愿你的新朋友不会对棉花过敏，然后按照这个图案裁布，我可以教你踩缝纫机。”
“不！那是女孩子干的事。”索尔拒绝。
弗丽嘉笑起来，“明天先去问问洛基会不会对毛绒玩具过敏好吗？”
这样一说索尔又犹豫起来，他看着图纸，然后慢吞吞跟着妈妈去了厨房，“如果我在家悄悄地做，别人就不会知道了吧。”
“那得看洛基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了。”
索尔挣扎了一整个晚上，但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他还是问了洛基许多问题，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目标，他几乎列了一整页纸的问题，并且确认他对毛绒玩具不会过敏。
到了这个地步，索尔已经决定豁出去了，并且当晚就付诸行动，反正只要不让别的男孩子知道就行了。弗丽嘉已经买来了很好的毛绒布料和填充物，索尔刚开始剪的歪歪扭扭，但他难得表现出了耐性让弗丽嘉有点意外，于是她坐在一旁帮助自己的儿子，并且指导他怎么用电动缝纫机缝合，他们俩花了一整个晚上，终于缝出了一只圆滚滚的棕色小熊，索尔找了两个蓝色扣子当眼睛，然后又用红色的毛毡布缝了一件很威风的斗篷，弗丽嘉帮忙用其他颜色的毛毡布做了几个字母贴在小熊的脚上。
“瞧！这不是很棒吗？”弗丽嘉亲了亲自己儿子的金发，索尔正沉浸在自己首次制作成功的喜悦中，简直迫不及待要送给洛基。他把毛绒熊装在一个布袋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藏在书包的最下面，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魂不守舍，一直想着书包里的小熊，仿佛他的一部分灵魂真的已经转移到它的身上。
“洛基，洛基，你在吗？”
索尔现在每天到医院最主要的事就是去见他，小男孩似乎也已经习惯和他的朋友见面，天气越来越冷，开着窗让他的手冰凉。索尔隔着窗台摸了摸他的手背，然后说道：“我有一件重要的礼物送给你。”
“什么？蛋糕吗？”
索尔从书包最底下挖出了那个布袋，当他把小熊递给洛基的时候他简直惊呆了。
“这是我送给你的Fylgja。一只小熊，你看，它的腿上有我的名字。”
“索尔……”洛基抱着小熊，抚摸它毛绒绒的脑袋和红色披风，“好像一个战士。”
“对，保护洛基的索尔。”索尔笃定地拍自己的胸脯，“有了它，你再也不会生病，放心吧。”
成年之后的索尔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但他脑海里一直停留着那个小男孩的形象，和朋友提起这段记忆的时候他会忽略踩缝纫机的事，不过也有人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再去医院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问了医生，他说他被他的家属安排转院了。”
“你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索尔摇头，“没有，我甚至只知道他叫洛基，别的一无所知。”
“真可惜啊。”
“可惜什么？”索尔问。
“多么令人羡慕的友谊。”
女性朋友如是说，索尔笑了笑，不置可否，童年时候的事多少有点幼稚，他现在想象，仍觉得自己那时的举动很不可思议。
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明天就是平安夜，但天上已经开始下雪了，大街上弥漫着一股热闹的气氛，索尔不想回家，他突然决定去喝一杯，餐馆不禁提供简餐，还有酒，他点了一大份猪排餐和桃子派，另外配啤酒。餐馆生意倒清淡，索尔一个人吃喝，不时抬头看角落那个电视上播放的节目，是一些庆祝圣诞的活动，他看的心不在焉，就在此时电话响起，是他妈妈弗丽嘉打来的。
“亲爱的，你到家了吗？”
“快了。”
“又撒谎。”
索尔耸耸肩，他第一次吃到那么难吃的桃子派，“我在外面吃饭。”
“明天是平安夜。”
“嗯。”
“嗯什么？你回家来吗？我准备了圣诞餐。”
“火鸡和姜饼？”
“你到底有什么意见？”
“不不不，当然没有，我喜欢火鸡餐和姜饼。”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的孩子？我总觉得你魂不守舍的。”弗丽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十分担忧，索尔用纸巾擦嘴，看到电视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摆卖了小熊的墙，似乎是广告，一家近来风头正健的玩具公司借着圣诞节做宣传，孩子们看到这么多的玩具熊简直要疯狂了。“妈妈，你还记得我十岁时候去医院帮忙的事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你认识了新朋友，对了，你还做了一只小熊送给他。”
“那是Fylgja，真神奇，我忽然觉得我的灵魂好像真的附在了那只小熊身上，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被说这些奇怪的话，明晚记得回来，别又让我打电话催你。”
索尔安抚自己的母亲，并且保证一定准时到家，然后就在他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视发黄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只小熊的特写，毛色已经杂乱陈旧，但它有扣子的眼睛和毛毡布做的披风，如果索尔没有记错，在小熊的左脚上有他的名字，右脚上是他朋友的名字。
“Fylgja……”
镜头拉远，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主持人和嘉宾，那名嘉宾蓄黑色的头发，用发蜡整齐地梳在脑后，白皙瘦削的脸颊上，圆而明亮的绿眼睛仍然像猫咪一般。索尔惊讶地站起来，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
“……所以，这就是你收到的第一只玩具熊的故事是吗？真是棒极了，我想知道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很遗憾，我失去了他的消息。但某种程度上，我能感觉到他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保护洛基的索尔，不是吗？”
“所以抱着这样的信念，劳菲森玩具公司愿意为每个孩子实现他们的梦想，但说实话，我真是爱死这个概念了，在睡梦之中保护你，相信每个孩子都会愿意拥有一只属于他的战士熊。”
“正像当年的我一样。”
洛基微笑着说，他直视前方，仿佛正看向索尔。
那个金发男人把钱扔在桌子上，然后飞速离开了餐馆，仿佛正要去找回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
FIN